季通选了一个大青瓜,答道,“小的拿了例钱,总要有个花销的用处。如今看过了那些来往的漂亮姑娘,也不想再把钱扔在些庸脂俗粉身上。亲自采买,总归是份心意。”
富户地区有祭金店。罗朝的一大特色便是兵甲可以在寻常街铺之中售卖。季通撺掇少爷又去逛了逛兵甲店铺。季通在一家店里买了一套飞镖,还给杨暮客挑了一个袖弩。
“少爷拿去傍身。若遇上不开眼的,莫要啰嗦。弩矢射过去自然老实。”
二人离开祭金店铺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
菜市口人挤人,路都被堵死了。前前后后的街面都被士兵封堵,只准出不准进。
走近了一瞧,原来是公开行刑。街口有两座高台,一座高台上排排坐着命官,一座高台上跪着一个穿着囚服之人。
刽子手上前将那囚徒须发剃个精光。
斩首嘛,剃头原因有二。其一是带着须发弄上血液不好用石灰腌。其二是怕台下的观刑之人提着头颅乱跑,剃光了头,滑不溜丢不好抓。便是再生气,当球踢也比揪着乱丢好。否则漏了脑浆子淋别个一脸多不好。
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把囚犯塞到了闸刀下头,一手扶住闸刀刀柄,只等着命官一声令下。
命官低头看了看时刻表。拍响惊堂木,借着扩音大阵说道,“此人名叫米驼。本是港中良人,家资颇丰。身上本就留有案底,他拒服兵役,非法放贷,霸占他人良田。于街头巷尾传谣讥讽港中士人豪族贪婪成性,沉迷欲望。暗中蛊惑无知庶民,入其院门,不再外出劳作,待来年为其耕田。港中举办鉴宝盛会之时,又妖言惑众。本官查实,米驼犯散播谣言之罪,藏匿人口之罪,拒服兵役之罪,非法放贷之罪,侵占田亩之罪。数罪并罚,抄没家产,家门从良人贬为庶人,米驼罪案主犯斩立决!”
刽子手夹着膀子压下刀柄,只听咔嚓。那米驼身首异处。脖颈喷出的血有一丈来高。
杨暮客闻着血腥味,跟季通说,“这米驼吃的还怪好哩,心跳强而有力,那血能滋到了一丈。估计把你脑袋砍了也就滋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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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通脸一黑,一手挂着编筐一手叉腰说,“小的怎么也得滋个三丈半才得行。不然一身气血功夫岂不是白练了?”
前头一起观刑的百姓咂嘴说,“呵。这位壮士你即便练了气血功夫,怕是也比不得这米驼。人家也是私军教头,他家里养着一群懒汉,各个都是能打的。本事还都是这米驼亲自传授。官家前去捉拿这贼人的时候,死伤了不少捕快,人家能打着哩。”
只见最前头的百姓见到人头落下,前呼后拥,想要踢上一脚。
外围拿着袋子准备接着脑袋的捕快晕血,几滴血落在脸上后,两股发颤,手没拿稳没接着。而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围观的百姓更挤得起劲,一个老太太鹞子翻身,空中转体,而后扳着一字马,单脚落地,压身一个回旋踢。只见那光溜溜的脑袋抛出一圈血线飞了起来。
众人齐声叫好,“踢得漂亮!”
继而另外一旁两个壮汉屈膝,搭成板凳,一个少年蹬着两个壮汉的手掌,白鹤亮翅起跳,倒挂金钩。
只见少年鞋面勾着光溜溜的青皮,将那脑袋再次踢飞。
季通举起青瓜,大声叫好,“接得好!”
杨暮客愣愣瞥了一眼季通,哼了声说,“你跟着起什么哄?”
本来围着那场地踢几下,让官家把脑袋收回去便无事了。但偏偏飞起的脑袋撞到了栏杆上,一弹又飞了起来。朝着圈外飞去。捕快为了防止踩踏,赶忙驱赶民众,让民众散开。
有人散开之前顺带着踢了一脚,这脑袋就越来越往外。直到滚到杨暮客脚下。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杨暮客,仿佛若杨暮客不踢上一脚,便是脓包,便是怂货。
杨暮客两手揣在袖子里抠了抠手指头,站住了没动。
季通嘿嘿一笑,开大脚准备把脑袋踢回场地中央。杨暮客手揣在袖子里,半蹲提膝后踩,以脚掌拦住身后季通的小腿。季通赶忙收力,一下捏扁了手里的青瓜。
季通看了看杨暮客,终究没敢吭声,把青瓜放回挂在另外一个胳膊的编筐里。
往回走的路上。
杨暮客纳阳养气。只是闲散了一晌午,心中好多疑问解开了。
这方天地,若以前世阶级来看。便是他眼光狭隘。人与人能讨论阶级,人和妖能讨论么?人跟鬼神能讨论么?
方才那些庶人,包括良人。多多少少,都夹杂了妖精血脉。
皇权,其实是人类稳固血脉的一根石柱。不可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