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午的那天早上,天刚麻麻亮,我跟凤娇在稻场里守场,被东坡的吵架声给惊醒了。
我俩抬起头仔细的听了一会,听出了是陈天龙跟陈天达,这两个伙一个爷爷奶奶的堂兄弟在吵架。
他们吵架的原因听着好像是,陈天龙前天觉得他东膀子上的那块麦田的小麦,只有七成黄,他看这两天的太阳毒,想再修个一两天,小麦有八九成黄的时候再割,也就是5月初6的割那块小麦的。谁知道陈天达说放水就放水,不知道通融一下往后面推迟一两天再放,而他这次放水放的也太猛了,水,就提前就到了陈天龙的麦田里。
陈天龙要陈天达把塘楼掩一下,水放小一点,把水存在上面那两块麦田里,给他留一上午的时间,他把这块小麦割完了再往下面放水。
陈天达就反驳他说:“下面割了小麦的农户在催我赶紧放水,他们说秧早栽一天早扎根。”
陈天龙愤怒的说:“我知道你这是公报私仇,找机会报复我,你是谁个就坑,等这几家的小麦割完了再放水,就晚放个一二天就不行了?”
陈天达理直气壮的说:“少数服从多数,全党服从中央,你去跟下边那些割了麦的群众商议,商议好了我可以不放水。”
陈天龙知道他去找谁商议,都是不行的,下面几块割完麦的农户正等着陈天达放水栽秧呢,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谁不喜欢陈天达一人打虎,百人吃肉呢。他如果去商量的话,那些农户肯会让他去找陈天达商议,这种被踢皮球的方式求人,与其受辱受气,倒还不如认栽。
清晨,吵架的应声很大,听的很远,就连东西两塆的狗子,都被他俩的吵架声惊的“汪汪“乱叫,以为是村子里面进贼了呢。
所以,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东膀子的田埂子上,就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邻居。
其中,有几家小麦没割的邻居,他们见此情景,也加入了跟陈天达吵架的行列中,他们要陈天达把塘楼堵住,等过了今个一天,他们把小麦割掉,捆回去了再放水栽秧……
只听陈天达舌战群儒、据理力争道:“你们都是种田的人,不知道五黄六月好种田,上午晚上差半年的道理吗?三夏就是抢收抢种的时节。你们不会学学人家老木腿一家吗,人家就服从生产队的决定,不是夜里摸黑把他那斗半田的小麦给割掉的吗!你们几家有本事就那些割了麦的邻居商议,他们要是同意晚几天放水,我二话不说就把塘楼给插住不往下放水了……”
听着陈天达在表扬我们一家人摸黑能干的同时,又提到了爸爸的洋名子,我就生气的对凤娇说道:“这个陈天达总是爱提咱爸老木腿的洋名子,我听着就不入耳,早晚我都非跟他搞一架不可。他做事是有点太过分了,五个手指头伸出来也有长有短,他搞一刀切和说一不二的做法,实在是太霸道了。就算等一天的时间再放水有哈未尝不可,该少打多少稻子呢,他这不是故意刁难为难人家吗?”
凤娇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国勇,陈天达对你本来就有很大的成见,处处都想找你的事呢,你别再去招惹他了行吗?对于他这种小人,手里没有他的把柄让他随便蹦哒,有了把柄后,再好好的对付他。幸亏咱把那块小麦摸黑割了,不然的话咱们可能也要在水里捞麦割了。”
我感激的看着善良的凤娇,是她提议摸黑割麦的,才使我们家的农活做到了前面,她跟妈妈的性格一样都是笨鸟先飞,每样农活都是先提前动手,劳力弱,田地里的农活就摸黑加夜班的干。还有就是每当我头脑发热想冲动时,她总是劝我忍忍,别去招惹陈天达这种小人,有了十足的把握后,再对他一剑封喉……
眼看天亮了,坡里到处都是起早干活的邻居们,我跟凤娇也就不再担心有人偷小麦了,就起床收拾好被子,看着麦堆子完好无恙时,我扛着被子就跟凤娇准备回家套牛犁那块斗半田了。
路上,我跟凤娇商议道:“凤娇,咱今天帮陈少兵割一上午小麦可以不,他那块麦田里进水了,一割麦肯定会连麦兜子和土垃一起都带出来,很难割的。爷爷不是想把少玉介绍给二弟吗,咱这个时候去帮他们一下,正好可以为二弟的亲事先提前竹片铺路。”
凤娇笑着看着我说:“可以呀,夫唱妇随,你说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我俩走进村子里,正碰上老姑和陈少兵兄妹二人她们拿着4把镰刀,陈少兵和陈少玉的肩膀子上面,都背有一大嘟噜子捆麦用的稻草耀子,在往东坡走去。
我跟凤娇都劝家馨:“老姑,你是来过五月端午的贵客,你就在家里休息吧,他那块麦田,我们去帮他们割一上午,根本不用你动手的就可以割完了。”
可老姑笑着说:“都是劳动人,麦地都进水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啊,赶快把麦子割回来再说。”
凤娇让我把被子先送回去搭在绳子晒着,再带两把镰刀过来。她就跟老姑和陈少玉她们直接来到了那块麦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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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走到麦田那里一看,麦地沟里已经进水了,陈少兵见他父亲还在跟陈天达吵架,他就递给他爸一把镰刀说:“别站在那里吵了,赶快下田割麦,吵架也解决不了问题。”
陈天龙看到刚说好不久的儿媳妇儿,也来割麦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来过第一个五月端午、还没过门的儿媳妇,会下田给他割麦……
于是,他走到老姑跟前尴尬的笑着说:“小妮儿,你今天第一次来做客,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太不好意思了,你上去歇着,我们几个人割了。”
老姑说:“没事的,叔,都是劳动人,我也不是没有干过农活的,趁麦地里刚刚进水赶紧割麦吧。”
谁知陈天达还不依不饶的揭着陈天龙的伤疤,只听他大声说道:“陈天龙,你不要认为你刚说个媳妇了就想翘尾巴,人家知道了你们家的历史,还不定愿不愿意呢……”
陈天龙气的七窍生烟,他气呼呼的走到了田埂上,用手指着陈天达说:“要不是你们在后面煽风点火,我的大龙和老虎咋能会被你当枪使了,他到死都没想到是被你们给害死的……”
陈天龙控诉到这里的时候,他伤心的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这时,陈天达的大女儿陈少萍,听说她父亲因为东膀子放麦田水,在跟她大伯吵架。她就来到了东膀子上的麦田那里看看,她到这里一看父亲正在给跟大伯吵架。
他就拉着父亲说:“爸,你们这样闹家窝子吵架,不怕外人笑话你们呀,赶快回去吧。不是我说你的,爸,你做事就是有点太那个了,你等个一两天再放水栽秧不行啊,非要这样逼着人家在田里捞麦。”
陈少萍把父亲劝走后,她就来到了凤娇和老姑割麦那里,她看着正在弯腰割麦的余家馨,笑着说凤娇:“凤娇姐,谢谢你跟国勇哥,给我介绍了一个这么漂亮能干的嫂嫂。”
凤娇看少萍把她父亲劝走了,又热情的跟她和家馨打着招呼,她就对余家馨介绍说:“老姑,这位就是陈队长的大女儿,叫陈少萍,跟你大小差不多,今年22吧,比我们小一岁。”
余家馨听到后,直起腰来抬手用胳膊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对着凤娇和陈少萍笑笑,没有说话,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把被子送回家搭在绳子上,胡乱的磨了两把镰刀后,就拿着尖头铁锹往东膀子麦田走去。
刚走到村子里东边,我看着凤娇跟其他的几户邻居,都在进水的麦田里割麦。我就想到老观塘那里把塘楼先给踩住,等那几家的小麦都割完了,再放水栽秧。但我不知道塘楼在哪个位置,也不敢贸然下到水里去踩住塘楼。
这时,正好碰到拿着镰刀准备下田割麦的闫凤良,闫凤良是个建筑队的包工头,正领着一班建筑队在外面给人家盖房子。所以,他的农活就给耽误了,他东膀子那里一块小麦还没有割,他听说已经在放水了,他拿着镰刀跟妻子急急忙忙的准备到东膀子那里去割麦的。
我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就对他说:“小哥,你知道老观塘的塘楼在哪里吗,咱们一起过去把塘楼先给踩住,到天黑的时候再放水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