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此话一出,房中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
所有人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是张将军开口急道:“军师你不会是在说笑吧!好不容易见了天晴,我们却要撤兵?”
而后李将军紧接着道:“军师你不是说,待到天晴便是胜利吗?何况我们早已飞鸽传信于应将军,此刻他定是率领援军往这急赶,不日便到,就这般放弃景阳关,末将不解,更是不服!”
“你们两急什么,军师近日劳心劳力,今日更是昏厥过去,此刻方才醒来,思绪不清也属情理之中,待到军师思绪清朗,自然不会再有这般决断。”刘将军见张、李二将急切模样连忙缓和道。
“老刘说的是,现在军师刚醒,又没亲眼见那天空放晴,脑子迷糊着呢,老张你这厮,急个什么劲,脾气怎就不知改改,还有你!老李,老张脾气臭也就算了,你怎么也瞎跟着,军师不早就说过,只要天……”
一旁的吴将军跟着笑骂起来,可话还没说完,躺在床上的李常,已经坐起了身子。
只见李常耷拉着脑袋,双手合握,手肘杵于双膝,两根拇指顶着脑袋上下搓动,似在思考,一言不发。
李常的举动让原本刚刚有了些许声响的房间,瞬间又变得安静起来。
看着李常似颓非颓的思索模样,这一次,谁都没有再出声。
军医目光扫过众人,识相的拱手退出营帐,而几位将军,则是安静的看着李常。
他们都清楚,现在的李常定然已经恢复正常,那么他接下来的话,必将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
许久,许久。
终于。
李常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帐中的氛围。
“诸位将军,退兵之事,我心意已定。
这雨持续的时日太长,早已长过我心中的底线,而疫病扩散的速度,更是远远超过我的预想。
如今半数将士已染重疾,剩下的将士也多有身体不适的状况出现,显然没有充沛的药材,就算天空放晴,也无法控制疫病的蔓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还会有更多的将士倒下。
而你们再看现在的景阳关,关内的萧家军,能战的还有几人?
便是能战之人,在这等恶劣条件下坚持这么久的他们,又能在关头继续坚持多久?
你们谁能保证目前还能站起来的将士,不会在下一刻倒下,甚至死亡。”
“可军师,应将军不是在赶来的路上了吗?”
“我们送出了一十九只信鸽,你可见到一封回信?
信有无抵达应梁将军手中,我们都无从知晓,你如何敢肯定应梁将军已在来的路上?”李常站起身目光直视着方才提出疑问的张将军。
“许是雷雨交加,回执的信鸽……”张将军被李常一问,语气立马就温了几分,毕竟他们确实没有收到应梁已经兵发景阳关的消息。
而此刻的李常看到张将军的模样,重新坐了回去,整个人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
或许方才李常的起身直视,明里看似强势,暗里却也想得到张将军强硬态度的回答,这样兴许在这些质疑和反对声中,李常还能在留守景阳关的念头上犹豫犹豫。
可此刻连性格最是直爆的张将军,也没了底气,李常又如何能说服自己留下。
长叹一声,李常这才缓缓抬头看向几位将军,只是眼神早已黯淡无光。
“你们此刻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我又如何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理由,拿数万将士的性命作赌注。
这样的草菅人命,我李常实在做不到。
再者,就算我们的求援信能第一时间抵达应将军的手中,他也第一时间发兵援助,可按照信鸽飞离的日子,以及将士们赶路的脚程,援军最快也要明日夜晚才能抵达景阳关外。
更何况这几日大雨倾盆,援军的行军速度势必会受影响,来援之日,更需再折日许。
而关前钱昌的营阵中,你们都看到了,他早已挖好泄洪沟,所以他根本不会给我们时间去等待援军。
再或者,就算我们将能打的将士,都拉到关头,也确实挡住了钱昌等来了援军,可我们有大开城门放水的资格吗?
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和将士们的身体状况,开了城门,我们能顶住钱昌军的大举入侵吗?
我想答案你们心中都有,不能!
而城门不开,满城的疫水,在雨后烈日的曝晒下,只会让疫病传播得更加迅速。
到那个时候,天门关就是充满瘟疫的鬼门关,援军来了也不过是增加疫病下的伤亡罢了!”
李常说罢,眼睛依旧略带期待的看着几人,他将心中的担心全都说了出来,或许还是想听到反驳,想听到不一样的声音,来告诉他还有机会,景阳关还能守。
可此时的房中,原本还满心不服的几人,也都在听完李常的话后,无力反驳,或是颓坐桌边,或是低头叹气。
面对李常说出的无情事实,他们根本没有解决的方法。
一阵无声的相互对视之后,李常拾起床边的将盔,单手抱在胸前,而后走到张将军的身旁,无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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