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韶华,汝之性情固执若牯牛,见苏悦儿则厌色难掩,屡与其相左。悦儿处世圆融,自幼生活环境与尔不同,吾恐尔吃亏,忧虑难释,乃至希冀尔能幼小如初,日日纳入袖中携带,此景何其妙哉。
年司曜侧坐苏晓晓身旁,昔年旧事如画卷般徐徐展开。虽时光荏苒,关于苏晓晓之一切,他皆铭记于心,不舍忘却。
“吾曾愿伴尔白首,然及笄之年,吾母揭开往昔秘辛。吾久以为父乃不慎坠楼,其亡实属意外,未料竟是自绝人世。昔日年氏与苏氏联袂,工程一事,年氏质量瑕疵致灾,暴雨突袭,大厦倾覆,伤亡惨重。吾父承此重责,稍有不慎,恐将囹圄加身。溯本求源,乃因苏氏偷工减料,材质不合规格,以劣充优。”
“吾父面质苏浩川,彼竟矢口否认,反诬吾父构陷。证据皆由吾父亲笔签押,苏浩川之狡辩,令吾父束手无策。此事一出,集团动荡,股东惶惶,股价暴跌,信誉受损,合作者纷离,内外交困,吾父终不堪重压,醉酒跃楼。”
“吾父一生磊落,不应含冤九泉。彼长眠地府,苏浩川却逍遥世间,吾心何以甘?”言及旧事,年司曜语调平和,简述间,尽显多年酸楚隐忍与世事沧桑。
“故尔与苏悦儿结缡,皆为复仇乎?”闻此,苏晓晓豁然而悟,然心中尚有一惑,“尔何不径与吾成婚,何须迂回寻苏悦儿?”
若当年婚配,今日光景当大不同。彼时,宸儿或无缘问世。
年司曜紧握苏晓晓之手,兄长对妹之怜惜溢于言表,“伤尔,使尔共吾沉沦苦海,吾心不忍。”
苏晓晓恍然。若非昔年在B城邂逅傅家铭之前知此内情,其必心潮澎湃,对年司曜既有情愫,亦有怨怼。而今,唯叹世事无常,缘浅难聚。
“彼日苏悦儿囚尔,故尔前往搭救?”苏晓晓转而提及。此事如刺在心,自责粗心大意,儿随车后未察;轻信陌生人,仅凭一电即行,无人可乘;更痛悔爆炸之时,未能伴宸儿身侧,愿代其受难。念及幼子之痛、泣唤,心若刀绞,每晨泪湿衾衣,悲难自禁。
“两年前,其心智已现异状,常态下看似无恙,刺激之下,则行极端之举。吾使人监护,未料仍有隙可乘。”年司曜言。
“原来如此。”实乃监视而非照拂,苏晓晓心知其味。昔为傅家铭所限,深知自由之失,身心俱疲,反感自然而生。
苏晓晓默然,年司曜亦未多言。自苏浩川瘫痪,他全盘接手苏氏,对苏悦儿之演技至此终结,冷漠以待,苏悦儿无法承受,苏氏崩塌之际,他迫其离婚,苏悦儿精神崩溃,竟向苏晓晓施以毒手。
“监管不力,吾之过也。”如今她已被送往疯人院,余生将囚于此。
苏晓晓沉默良久,对苏悦儿并无同情,害宸儿者,岂能无辜。虽欲报仇雪恨,却不可行。轩儿尚幼,苏悦儿背后更有南宫静,她不能令南宫静渔翁得利。
年司曜陪伴片刻方离去。午后,傅家铭归家甚早,政务繁重,非必要场合皆移至别墅处理。
“晨间年司曜来访?”入门,傅家铭拥苏晓晓入怀,眉头微蹙。
年司曜乃苏晓晓之竹马,足令傅家铭排斥至极。前者多次登门均遭拒,今日甫离公司,彼便至,傅家铭如何不恼?
“他仅是探望于我,莫非,君醋意盎然?”苏晓晓绕颈轻吻傅家铭,昔日沉迷其吻,头晕目眩,无力抗拒,今觉双唇冰凉柔软。
跳出痴迷泥潭,观物自然不同。
傅家铭眉峰紧锁,凝视带笑之苏晓晓。其异常举止令人费解,重情之人,丧子如同世界坍塌,短短时日,虽笑颜再现,傅家铭却似见其内心哭泣。
“勿需强笑。”傅家铭轻抚其唇,“不愿笑便不笑,在吾前无需伪装。”其低语。
苏晓晓愕然。
傅家铭俯身,轻柔拥吻,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不悦可泣,可怒,任意所为,勿惧,吾在。”
傅家铭携苏晓晓坐于沙发。苏梓轩哭倦而眠,一向形影不离的二人,少了一位,其情绪更甚,日夜呼母唤弟,依偎苏晓晓求慰藉。管家仆从皆在外,傅家铭喜静,鲜有人扰,此时客厅,仅剩二人。
傅家铭愈发温柔,对苏晓晓包容至极。无论忽视亦或疏远,他皆默默相伴,似乎无丝毫脾气。
苏晓晓怔怔相望。昔日,其渴求此等温情言语,而他高傲矜持,鲜言爱意,即便对己,亦需百般催促方吐露一二。而今,却如泉涌,不时耳畔响起,似在强调,怕她遗忘,前所未有的谦卑,昔日,足以暖其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