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德傻乎乎地看着她,直到自己的发顶上落上一只温暖的手,无数次支撑自己在困难中前行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声音温柔,还带着熟捻的戏谑:“怎么?不认识我了?”
李明德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下来,就像在外的游子终于见到了亲人:“干娘,您终于来了,我好累呀!”
李明德的委屈像洪水决堤一般,倾泻而出:“在河中郡当官太难了。上司只认钱,小吏们偷奸耍滑,老百姓们反复无常。”
“想让孩子们去上学堂,给他们提供吃喝,结果他们把吃喝揣进兜里,带回家去,上了半年,字都不认识一个。”
“我曾经试过像您在云州做的那样,点对点的,进行帮扶。可是有的村,前脚才给他们发小猪仔,我们后脚一走,猪仔就变成了他们锅里的肉。”
“我们派人去问他们缺什么,他们说娶媳妇儿,想让我们给帮忙发媳妇儿!”
“不行啊,干娘!如果不使用皮鞭,不使用武力,不使用强权,他们根本就不听话!”
最让李明德感到无助的,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冲击。
曾经,李明德对【治国如烹海鲜,御民如牧羊】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李明德极其认可干娘的执政理念【使民知之,实其腹,强其骨。民者,国之本也,财者,民之所宝也】
可是,当他到达河中郡后,才发现想实现这套理念是何其之难,难于上青天!
月色清凉如水,顾南夕静静地听着李明德哭诉心中的困惑。
良久之后,李明德擦干泪水,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敢看顾南夕的眼睛。
“干娘,让您见笑了。”
顾南夕拍了拍李明德的脑袋:“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云州和大周其他的地方不一样,它饱经战乱之苦。外部矛盾远大于内部矛盾。”
“平地起高楼容易,推倒重建则难。云州的规则由我制定,我带领他们抵御外敌,走向富裕,他们就会视云州为家,这就是云州的意志!”
顾南夕的话好似一剂强心针:“你还年轻,你都不到二十岁。你还有足够长的时间去实践你的理念。而我,会为你们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李明德再次打起精神,按照顾南夕的命令,重新布局城防。
有顾南夕在,曾经有一点小心思的原河中府兵,一个个老老实实,指哪打哪,连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李明德和叶列维头一次觉得,办事的效率这么高,那些胥吏和兵卒原来能听懂人话,也能做到不偷奸耍滑!
李明德愤愤然:“以前,我给他们塞钱,他们动作都没这么快过!敢情他们以前都在磨洋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