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在。”
“十招之内,将他击倒,不要伤得太重。”“是。”
听秋娘这么说,秦晚心说不好,这女人是要试他深浅,不但要试他深浅,还已经作好自己受伤的准备。秋娘转向秦晚,说道:“先提醒你免得说我欺负小辈,青鸾身负灵脉,又是剑器之术的天才,跟我学了十年,实力已不亚于我,你自己掂量着来,撑不过十招就干脆些认输,放下灵石滚蛋吧,也不用你做龟奴了。”
她这么说,本就想假意应付一二便认输的秦晚,更是心头火热,有这便宜不赚是傻瓜。他向青鸾微微拱手,道:“秦晚愿见识青鸾姑娘剑舞妙技。”青鸾也不搭话,两柄剑器双持在手,凤唇轻吐“汉宫秋月之舞,第一招!”
耀眼光华向秦晚侵来,秦晚立刻反应到自己错了。他见识过秋娘的剑舞后,自以为对这门功法已有所了解。秋娘的破阵剑舞,带着无边杀气和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激昂,如同猛将突阵,锋锐无比。应付这剑舞,秦晚心中早打好草稿,没曾想对方使用的却是另一支曲子。
此时秋娘不知何时,已擎出一支洞箫,如泣如诉呜咽声在整个武道场弥漫开来,为这场比斗更添几分萧瑟。剑光如轮,徐徐升起,如同古老大地上高悬明月,四周是荒凉深院,颓败宫墙,佝偻的宫女倚着廊柱,看向寂寞的天空。
秦晚整个人被音乐和舞姿深深感动,不闪不避地,便要沉浸在光轮之中。这时,他脑中神识警报大作,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双腿白色斗芒狂闪间,急退了十余丈。“嘶”,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自他颈间擦过,衣领处留下两道深浅划一的剑痕。
这剑气不单惑人神识,还有彻体破甲威能,如果不是新换上的覆霜蚕丝甲加强甲符,秦晚可能已经受伤。
冷汗从脊背间冒了出来,“好险”秦晚意识到这剑器之舞,绝对不是凡间的武技!它暗合至理,以韵律舞姿入道,是相当高明的修炼功法。青鸾的剑上附有灵力,她本人和秋娘一样,有不亚于中阶的实力。
顾不得想为何青楼中也有这样的人存在,第二招已向秦晚袭来。这次是风,在明月下吹拂的风,风掠过大地,卷动着衰草,带着幽幽悲泣声。池塘中残荷折了,栖息在老树上的寒鸦惊飞,风如同在诉说它的孤寂与期待,等待着秦晚的回应。秦晚在间不容发之际平移,将青鸾势在必得的剑势避开。
此刻的秦晚,脑中已彻底没有放水认输的念头,他做不到。青鸾的剑器舞姿如同一首悲歌,一声既发,二唱即和,连绵不断,净往秦晚要害处攻来。秦晚但凡存有半点轻忽之心,只怕断手断脚也是轻的。同时,他也深深被青鸾剑舞之美所打动,内心期待着舞姿的变化,心甘情愿在舞蹈中左支右拙,如同幼时在庙会高台下,被挤搡着仍贪看演员作戏的自己。
第六招!月轮涨大,两条青索连着剑器,似缓实疾地漫空飞舞。是萤火,流萤无心,冷月孤明。一丁一丁,明暗亮灭的萤虫,在深冷的月照下孤寂地浮动。倔强而又执着。它们生命短暂,即将迎来寒冬,却不知疲倦挥霍着能量,即使在月华下被隐没成黯淡光点,仍然坚持着,亮着、亮着。
一颗泪水自秦晚眼眶泛出,他从青鸾剑舞中看到很多东西,这个女子背负着的并不比他少,她的舞是诉说,是抒发,是宣泄。她悲、怒、叹、恨,唯独没有求饶和认命。
“嗤”“嗤”“嗤”“嗤”“嗤”,流萤般的剑光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已将秦晚四周退路全部封死,一直被动躲闪的秦晚挥手,冰盾符灵光闪动,在小臂处凝结成一张真正的盾牌。他不退反进,用冰盾格挡下必中的两下刺击,再度从场边回到中央。“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笔直挺立的秦晚,低诵着诗句,泪珠滑落到脸庞。
看到眼前青年流出泪水,青鸾内心震荡。他到底知道些什么,看出了什么,竟然在自己的剑势压迫下仍回味如斯。特别是这人刚刚吟出的诗句,仿佛是为自己贴身定作一般,让青鸾心防差点失守。她紧抿芳唇银牙暗咬,不服输的劲头更加高昂,莲足轻踏,舞姿陡然间变缓。
第七招!灯。青灯如豆,摇曳烁动。窗棂褪色,青苔铺阶。油将尽,灯将灭,天将明。“啪”地灯花爆响,转瞬间灯火更暗,窗外夜色如鬼魅,似要等待灯一熄灭便侵入进来,择人而噬。剑势已接近极致,只待那暴射而出的一点时机,可偏在这时,清越还偏带点顽皮的山歌声响起。
“对门对户对条街,花树挨到漆树栽,花树长大有人爱,漆树长大无人挨。”唱歌的人正是秦晚。当他还呀呀学语时,母亲背着他晾晒漆果时,便会哼唱着这支曲子。
歌声并不停歇,“漆园漆树两边排,花园花树遍地开,有心种它到一起,枝上喜鹊飞下来”。青鸾舞姿在这奇怪的歌声中顿时节拍错散溃不成军,连一旁秋娘的箫声竟也跑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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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停、舞乱,当青鸾尚在发呆不知何故时,瘦削身影如轻风拂过她身边,脉门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一麻之后剑器落下。望着眼前不知所措的美女,秦晚叹道:“我真的很想看完姑娘的十招剑舞,但总觉得越来越伤情,再舞下去对姑娘心神不利,所以唐突出手,还请你见谅。”
秦晚转头看向秋娘,秋娘此时心中震惊难以言表。
这青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么短时间内破掉实际是她与青鸾联手的剑舞。刚才他所唱之歌,听似凡俗粗陋,但发声的时机、音调的高低,甚至其中带有奇怪的搅动灵力流向的异能,都切中了剑舞韵律转折最薄弱的时机。
秋娘原本威严的表情变得冰冷,她开口道:“这破剑舞之术是老东西教你的?”秦晚摇了摇头道:“在下适才沉醉于青鸾姑娘舞中,感觉她的剑和舞乃是一体,浑然天成无迹可寻,但声音源头却有两处,足踏与大娘的箫声在共鸣。临场悟到要破剑须破舞,破舞须乱音,所以试做了大煞风景的事,情非得已,还望大娘海涵。”
听到秦晚是自悟,而非化身教的,秋娘冰冷表情回霁,她叹了口气,难得和气说道:“你既有这番悟性,这事情交与你做也不是不行。青鸾。”“大娘。”“你觉得他怎么样?”“……”青鸾脸微红沉默不语。
“不反对那就是觉得他还行,对吧。”青鸾脸上红晕更盛,“行了行了,不要扭扭捏捏,说正事吧。”
秋娘转向秦晚,说道:“完成这件事,不但你家老东西和我的事情一笔勾销,你还能得一个大造化。”秦晚心里微叹,自己原本想好两招便认输,一时被剑舞诱惑,这下得,将青鸾败了,又不知牵扯出什么新花样来。
本着虱子多了不怕痒的精神,他硬下头皮说道:“若满足在下之前所说条件,愿为大娘效劳。”“放心!不是要你干杀人放火的事,你替我护送一个人去帝京。”“谁?”“青鸾!”
“啊!”秦晚望向青鸾,对面人也望了过来,两人目光一撞,各自心虚又避了开去。秦晚既头痛又惊喜,他头痛的是,如果要带青鸾入京,那玄真、若男势必同行,在青鸾面前暴露,会不会带来想不到的后果;惊喜的是,他早有藏水入海的谋划,二女如果能以青楼身份同行,岂不是有了最佳掩护?秋娘歪打正着,正给了他最好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