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将双手枕在头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思索起刚才窃听到的内容。他有几个意料之外，没想到事情发展如此之快，萼国和云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没想到文思圣这种层面的人已经在考虑交战后退路；没想到青鸾还没入宫，已经被安排成为牺牲品。

不过他并不愤怒，顾小楼和文思圣所谋划的都基于实际情况，说不定也是对萼国宫廷，甚至对萼国百姓来说最好的出路。四十名，或者以上的结丹境强者，这是无法想象强大的战力，如果这些人入世参战，以萼国现在这一盘散沙的修真界实力，即使迎敌，被团灭怕是须臾间事。

顾小楼说得不错，阶层越高，对资源需要量越大，到得最后，估计整条矿脉也只能养一两个强者吧。什么尘心乱道，那是资源还能应付的前提，资源吃紧了，说下场就下场，可能云国已经面临这种情况了。

虽然理解，秦晚却没有配合他们想法的觉悟。“开什么玩笑，先是计划将鸾儿拿给仙门配种，又准备送去云国摄政家族结亲，你们问过我没有？”他心生厌恶。生于斯长于斯，秦晚当然于萼国有亲近回护之情，不过若说要为了和云国交好，得牺牲掉青鸾的幸福，这种交易想都不要想。

秦晚可以想象，一旦青鸾入宫后，某天文思圣他们请见，然后痛哭流涕晓以大义，以万千百姓福祉，尽孝让萨家血脉流传为由头求她北嫁，青鸾这种淳朴性格，心肠一软便应允了也说不定。

若是青鸾聪明没有答应，文思圣完全可以找个由头将自己擒下，然后换一副嘴脸去要挟，比如“公主殿下，秦晚现在身犯重罪，国家法度老臣也没有办法，不过若是......”

“呸，想想都恶心”，秦晚身上传来一阵恶寒。老汪讲课时，谈到《史记·游侠列传》，曾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我辈既受国恩，当奋身以报，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也在所不惜。”

台上老汪慷慨激昂，台下秦晚便暗自嘀咕。他当时想，若是要我舍弃生命去救那些不认识的人，那可是不干的，这些人何曾有恩于我？

“偏要做侠之小者”。秦晚觉得相比“万千黎元”，还是爹爹娘亲、常伯刘妈，玄真若男青鸾他们靠谱，如果一个国家需要区区少女牺牲才能存活，那么就让它灭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想清楚后感觉浑身轻松，开始涌起兴奋和战意，既然这帮家伙要拿青鸾和自己当棋子，那就来吧，好歹不能让你们失望。想到这，他取出储物道具中的纸笔，开始埋头书写起来。

书房里，文思圣满脸厌恶表情看向对面，他才安排好各种事务，门房便通传有人到访。“不见。”他回答得干净利落，门房却叫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名字。

“所以，宇文相是来接走公主殿下的么？”他开门见山直接说出最关心的话题。坐在面前的人长须长髯，满脸揶揄的表情，正是与文思圣明争暗斗多年的老对手，帝国右相宇文宗臣。

“哈哈，思圣公料事如神，啥都一眼看穿，我就不绕弯子了，陛下思女心切，等不到明天了，今晚便想让公主殿下进宫。”

听宇文宗臣这么说，文思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公主平安进到他宅第后，他第一时间便遣人秘密通传宫中，要求皇帝醒了就将这天大好消息告知，本来计划是明早安排青鸾入宫，今天能留够时间摸清她与那护卫底细。宇文宗臣这一来，不单打乱了计划，同时代表皇帝已经知道消息，却不是直接下旨给他，而是传旨给了这个家伙。

右相宇文宗臣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得意地说道：“你莫那么小心眼，陛下传旨给我，是看我办事踏实牢靠，呼呼，之前也夸你立功了呢。”他言下之意是你虽有功，最后还不是找了我，文思圣脸色越发阴沉。

“现在还不能请驾。”帝国左相断然拒绝。“吓？你敢辜负皇上对公主厚意，老糊涂了吧。”宇文宗臣顿时抬出皇帝名头，他二人长年不睦，有些许机会也不忘打击对方，见宇文宗臣这副嘴脸，文思臣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将打算饭后试探青鸾的事说了出来。

“区区护卫，要么杀了要么赶走，哪来这么多麻烦”，宇文宗臣不屑一顾。文思圣哂道：“右相不要在我面前作出这等轻忽样子才是，这人若是与公主亲密，便是你家的竞争对象吧，老夫听说贵府二公子今年十五刚好成年，也该是安排婚事的年纪了。”

“咳咳，文相说笑了，小犬哪有那种福气，能够得攀金枝玉叶，不敢想，不敢想。”被文思圣说中心事，宇文宗臣顿时尴尬。他来找文思圣之前，的确手下谋士提出过，若是能将公主迎娶，未来有可能是主导家运的一着妙棋，故此急急赶来，是存着借护送公主入宫时留下好印象的意图。

“不敢想就好，公主的未来，全在陛下心中，我们只是尽忠职守，办好事情才是。她与那护卫关系必须搞清楚，到时才好告知陛下。”文思圣抬出大道理，宇文宗臣也不好反驳，他眼珠一转马上说：“哎，那就等等再去，虽然听说左相家厨子手艺很差，我勉为其难也尝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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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也被邀请到这场别有意味的饭局上。梳洗换衣过后青鸾焕然一新坐在上首，文思圣和宇文宗臣分左右坐在下首。后厨一道道菜如流水般呈上，每道菜都非常人所能识，玉箸金盘果橘脍鳞，听主宾两个丞相轮番赞叹青鸾美貌，秦晚觉得有种不真实感。这还没入宫，其奢华已令人炫目，有这个必要么？

青鸾并没吃什么，菜呈到她面前，象征性地点一下头，便礼貌回应着文思圣和宇文宗臣的恭维。“公主殿下如此美丽，相信若是陛下见到，身体也会恢复康健的吧。”

“举止也高雅得体，堪称帝国名花，国民们知道多了位这样的公主，大概也会高兴流泪呢。”“我没有那种魅力吧。”“不不不，这么多年宫内阳盛阴衰，公主殿下来了，必须是举国欢庆呢。”

两大重臣交换了下眼色，终于进入正题：“青鸾公主殿下，不久前陛下苏醒，得知您回来了，迫不及待想见你。”“啊，现在么？”“不不，宫内礼仪繁琐，除了陛下，还有贵妃娘娘，礼数方面还要准备周到些。”

“小楼。”“在。”“茶后你带公主殿下去后厅，让女官教导参拜礼仪，可不能在陛下面前失礼了。秦符师，陛下也有事想问你，你也去跟着学学吧。”顾小楼应了声，便出去准备。

秦晚心说好咧，毫不犹豫应承下来，他心不在焉喝着送上来的茶水，就等顾小楼带他们进后厅，偷听他和青鸾对话的家伙，这次怕是要被好好骗上一回。“不能浪费厨师的工夫呀”，他悠然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算是这席上唯一认真在吃饭的人。

这时顾小楼神色严肃冲入前厅，低低声附在文思圣耳边说话，以秦晚能力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丞相，之前请的女官中一名不见了。”

“什么？”文思圣面色大变。为了验看青鸾是否处女之身，他从内宫找了数名有经验女官，这时突然少了一名，让狡如狐狸的他立刻察觉到危机。他立刻望向宇文宗臣，宇文宗臣尚自迷惑，见情形怪异问道：“怎么了？”

他的了字才刚刚出口，呯的一声前门炸碎，无数木屑夹杂榫头铁钉，向席间众人劈头盖脸飙射，“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