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言扭头看了眼时攸隰，眼里有片刻恍惚，好像上一次这么看他，还需要低头，现在已经快平视了。

护士长见他来，忙把单子递给时言，“时先生，这是死亡通知书……”

时言刚要接过，就被旁边另一只手给夺走。

时言抬眼，“你要做什么？”

“父亲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时攸隰舍不得从那块白布上移开视线，死亡证明被他拽得皱成团，纸面被少年的冷汗浸湿，湿透了也依旧抹不掉上面的短短四个字。

时言：“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少年干涩的声音掐死在喉咙里，他牙关紧绷，嘶哑道：

“你是不是知道程袁一开始就不安好心！”

是不是知道程袁一开始就打算杀了程姌！甚至早在程姌没回国前就动过手！

是不是知道程袁想用这栋挂在程厉名下的厉呈酒店，将程家人全部杀死！

时攸隰闭了闭眼，唇部颤抖了几下，腥甜在口齿间翻涌：“父亲你明明就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少年的尾音带颤，吞进喉咙里。

时言挑眉：“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你？”

男人看着少年的眉眼，随着年纪增长，时攸隰渐渐变得不像程莫了，身上越来越有他的影子，他的凤眼跟笙笙一样，可他哭起来……却跟自己很像。

就是因为太像了……

甚至连爱上一个人的方式都一样！

“你觉得是因为我程姌才死的？”

时言收回微微抬起的手，冷漠转身，“我提醒过你了吧，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闻言，时攸隰瞳孔一缩。

他想起，在姐姐询问时言生日宴要不要在厉呈办之后，时言特意问过他。

而他当时怎么说的……

时攸隰心口发闷，他掐住胸口的衣服大喘气。

那时的他想都没想，只说“好。”

“……”

“在你揭发程厉杀人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苏恬会报复吗？”

“……”

“你以为程袁是一个哪怕被小三的儿子夺权篡位，也只会隐忍吞声的烂好人？”

“程厉，厉呈，为什么程袁让程姌把生日宴办在哪里，你是半点没想过。”

“……”

“一个嫡长子，要是都像你一样这么单纯天真，他早在苏恬入门的时候就死了。”

“不过你还有一次机会。”时言在时司递来的殡葬服务单上签名。

“去把程袁抓回来，这样程姌继承到的所有股份我都可以转到你那里。”

“……”

时言跟程姌虽然是假结婚，但也在利国办了真的结婚证，不然也不会骗过程袁这只老狐狸。

程昊辰当初是被时言帮扶才从程家旁支脱颖而出，时言选定程姌跟自己假结婚也有这个原因。

“死者已逝，早点让她入土为安。”时言就是来处理程姌的后事，安排好要走，西装的下摆却被拽住。

时言愣了一下，扭过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诧，“你……”

时司看时言皱起的眉，胆战心惊地拉住少年的手，“少爷你听先生的吧……”

少年低着头：“不要火葬……把她给我。”

时言气笑了，“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生日礼物我不要时门！我只要她！”

“求你父亲……”

时攸隰抬起头，猩红的面目狼狈不堪。

时言死死盯着他，想要嗤笑他的愚蠢，却从少年的墨瞳里看到自己的脸。

“……一个死人，你还指望她死而复生吗！”

时言皱眉低嗤，脑内突然一阵晕眩，有关程姌的印象越来越虚，到后面只变成了标签式的片段。

他闭了闭眼，看着面前的时攸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生，这边就交给我处理，您先回去休息吧？”时司挡在两人中间，背上冷汗狂冒。

时言吐出一口气，冷着脸大步离开。

时司后来对时攸隰骂了什么，时攸隰都听不见了，他只是又去看了一眼程姌。

是程姌。

可能还跟时司打了一架，把女人送到冷冻室里，时攸隰突然觉得她肯定会冷，抢过时司的车打算回去拿衣服，最后还是时司送他回家。

时攸隰直奔那间卧室，去翻衣服。

厉呈的局部坍塌导致伤亡极端化，朝北的休息区几乎塌成灰烬。

被他挖出来的礼物，除了那个放在木箱里的大提琴，就只剩下那十几本相册。

全都被他放在女人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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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估计是不敢碰他的东西，相册胡乱散在地上。

有一本好像摊开了。

鬼使神差的，时攸隰走了过去，才发现不是相册，是被放在地毯上充电的 ipad。

ipad 在震动，时攸隰蹲下去，他知道密码解锁，看到屏幕上正显示：

【重大事件提醒：八月二十三号！小漂亮的生日！！！】

这个提醒像是隔五分钟就会震，震得 ipad 发烫，时攸隰恍惚地捡起来。

原来今天就是 23 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