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克烈冷声道:“这庙头要是被压垮了,老夫无非是陪葬其间,以砖瓦埋身。何能及大祭司,大有选择!”
“请不要这么说。”涂扈面对鄂克烈一再退让,此时脸上更有几分苦涩:“我对苍图神的信仰,对陛下的忠诚,难道还要被质疑吗?”
风雪愈急,冲撞庙门。
鄂克烈在风雪中道:“我不相信景国当前还能北上。我不认为神冕大祭司不如蓬莱掌教——但观河台上,蓬莱掌教却带走了一尊神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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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不对涂扈提问。句句都是陈述,都是确定。绝不给【天知】发挥的机会。
这显示了极深的戒备。
对于现在的涂扈,他完全不信任!
“我输了一招,便输了个小玩意。旧有神傀的秘密早被洞悉,不可能藏住,我们把握了源头,就不担心复刻。”涂扈平静地道:“这当然是我技不如人,但输给蓬莱掌教,就连苍图神也会原谅我。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吧?”
“恐怕……不止如此!”鄂克烈越说越见情绪:“我知道的事情不止这些,大祭司不要自负神通,就把别人都当瞎子,傻子!”
涂扈定定地站在那里:“我不懂大长老的意思。”
鄂克烈点到为止,‘哈’了一声:“这段时间黄弗在草原上大救风雪,万家生佛,他如此热忱,真该把黄龙卫也带过来帮忙!”
“我们与荆国历来是竞争中有合作,既联手也斗争,倒也没有生死相对过。魔潮逼得我们团结,生死线从来不是一家之事。”涂扈反问:“难道救灾也算歹毒?”
“白毛风肆虐过的地方,都立起了黄面佛。”鄂克烈摇了摇头:“也是我多事,这事情本不该我替大祭司紧张!”
“大长老心忧天下,常有不安。但这确实没什么可紧张的。”涂扈淡然道:“‘万教合流,信仰自由’乃是国策。黄弗本就和完颜雄略交好,向来亲近草原,黄面佛作为万教合流的表率,再合适不过。早先黄舍利来传教,大长老不也是支持的?”
鄂克烈愈见不满:“彼时只是小庙,如今要成大教。这当中的区别,岂止于字句!更非言语能达!”
涂扈只是轻轻摇头:“无论小庙或者大教,都是我大牧神教,都要受王权所辖,也要缴税服役,窃以为不必多虑。”
鄂克烈瞬间暴怒,以杖砸地:“事到如今还要瞒我!”
茫茫风雪,一层层地炸远。
敏合庙里的诸多官吏,早就远远避开,自躲耳目。但如此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人。
联席长老团首席长老,和苍图神教的神庙大祭司,这两尊草原实权人物一旦正面起冲突,必然是席卷整个草原的巨大风暴。
站在风暴的中心,涂扈仍然很平静:“大长老,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老夫已经跟你当面,你还欺心欺人。”鄂克烈拄杖道:“我知道这是一场交易。交易!”
他的辫须和白发都在颤抖:“我只是不明白,何时我联席长老团已经被革出草原权力中心,在这样的大事上也被瞒着!我只是不明白,我们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我们的权利,各部族的权利,却已经得不到保证了!朝廷和神教防我如贼!”
他抬手指着远处:“那黄弗是什么人!目无道德,杀孽恶重,若不是有个女儿牵着心,他就是当世邪佛!我们竟然要这样成全他,让呼延敬玄不止被压一头!”
“呼延敬玄为国奔走,舍生忘死——可呼延敬玄不知情!我也不知情!”
随着他的长杖顿在地上,在他身后升起了三团神圣火焰,辉光一层层地晕显着璀璨光景,那是祭神的篝火!
不止神冕祭司有神眷,乃当初穹庐定约的神下第一人。作为苍图神最早所意定的与王族分享君权的联席长老团,一度代表各大真血部族对神的信仰,也理所当然的沐浴神恩。
这祭神篝火便是草原上最具威能的火焰。
据说一旦铺展到极限,将使青草不再复生,令草原成为永远的神罚之地。
涂扈低垂着眼眸:“你说我防你如贼,可你什么都知道。”
“可你什么都没说!是老夫这双眼睛还算能用,老夫这只鼻子,还能嗅到人心险恶!”
“作为交易,你们支持黄弗在草原揽信证道,让荆帝独自承担此次魔界责任,与七恨对垒。我知道——”
鄂克烈既悲且愤,又有权力骤然真空,被时代抛弃的恐惧和不甘愿:“我知道天子正在苍图天国!”
涂扈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站定在那里:“非得如此吗?”
“我还知道——”孛儿只斤·鄂克烈那寒亮的眼眸,渐渐掩上灰翳:“姜望大闹天京城那次,你在血雨之中——”
“慎言吧,大长老!”涂扈看着他:“在下敬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