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略略沉默了一阵,说道:“还记得在青羊镇,我跟你讲的那两个人吗?其中一个背负巨大压力,打破了通天境极限后。又在腾龙内府连输两场,且与他的对手越追越远……但这个人从未有一刻不相信自己,我看到他的拳头,依然自我。骤起乍落而骄傲不改者,我相信他早晚有再崛起的时候。事实上在战场上,我已经看到了。
而我当时跟你说的另一个人,他已经赢下了家族继承人的斗争。那时候我说,我相信他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你是不是还不信?
可见这世上之事,只要用心用力,总能有一线希望。
现在我要跟你说,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走到你不曾想象过的高处。”
车厢里旁听的白玉瑕,被此言激发出无穷斗志。
小小的褚幺,也暗暗下定奋斗三天的决心。
唯独坐在武安侯旁边的向前,只是漫不经心地收回了食指。锋锐无匹的龙光射斗就此消失,天边星楼隐去,其身光华骤敛。
他又是那个不修边幅,半睡半醒的家伙。
懒懒地靠回车厢,像猪一样扭了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态,闭上了眼睛——
“赶你的车吧,奋斗兄。”
……
……
老山当然是一个好地方。
武安侯府的选址非常恰当。
据说这里早先有一处奉国公周婴的别府,后来不知为什么给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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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廉雀的话来说……齐天子派来的那位大匠师所谓精心选址,就是因循旧迹嘛!谁不会选?
甚至往前再追朔,大燕廉氏也曾筑宅于此。也不知廉雀在这里住这么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应。
姜爵爷圆满完成了南行任务,使锦安复归夏地。车驾回府,自是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官考结束了好些天,各地官员都已经正式履职。因而牛车归府的路上,不断有官员拜访,个个以武安侯门生自居。
白玉瑕瞧得暗暗心惊,对姜望在夏地的影响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么说大概有点夸张,但高相爷在越地,想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姜望直接躲进了车厢里,借以修行之名,一概不见。
千丝万缕红尘线,他不借以登天,也不想被绑住手脚。
新收的郁新田并不适合处理这些事情,向前那张生无可恋的死鱼脸,倒是很好的免访牌,故而很快就成了车夫——他总归在哪里都是睡觉。
一路无事归府。
多带了几个人回来,倒是让清冷的老山别府热闹了些。
白玉瑕时常主动向姜望请教,姜望也并不吝啬,在这位越国天骄身上,积极试验着不同的杀法效果。
褚幺照样读书练武,廉雀照样打铁,向前照样睡大觉。
说起来白玉瑕、向前、廉雀,这三人其实都能算得上是年轻俊彦,不凡之才。单纯以修行天赋而论,廉雀无疑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但他如今独掌廉氏,背倚齐廷,大权在握,廉氏又发展得极好,再加上命牌镇祸水,冥冥中有天意垂青,修行速度却也不慢。
不过旁人都是以杀术相争,唯独于他而言,炼兵就是他求道的方式。
姜望也乐得闭府度日。
什么南疆局势,官场变化,天下格局,他全然不管。
每日修行之余,同这几位性格不同的同龄朋友喝喝酒,过过手,聊一聊古今大事,挥斥方遒。再就是教教小徒弟,时不时去视察一番老山铁骑……此外就是隔三岔五写写信。
如此日子过得是充实而又舒适。
直到八月末,重玄胖的纸鹤,在太虚幻境中飞来。
在星河亭中相见,姜望还是稍微有些赧然的。
因为直到重玄胖的信过来,他才恍然想起鸣空寒山之事。之前去锦安郡时,还特意让缇骑前去停驻的,但归程的时候他完全忘了这一茬。
等回到老山别府才想起来,又觉得过几天再去也无妨……便一直拖到了现在都没去过。
重玄胖可是勤勤恳恳在齐国经营他们的商行,照应他的青羊镇,他这边到了南夏这么久,说是要努力任事……但封地交给独孤小,缇骑交给薛汝石,自己连重玄胖封地的大门都没踏进去。
“那个,你那个鸣空寒山。”姜望先发制人:“很好,很有发展潜力。”
如果是在往时,重玄胜必然第一时间就能听出来,这厮压根没去干活,少不得一顿冷嘲热讽。但今日他只是看着姜望。
看得姜望很不自在,几乎要主动承认错误。
“回一趟临淄吧。”他如是说道。
表情是平缓的,声音竟有些哑。
“行。”姜望先应下了,然后才问道:“什么事?”
他笑着补充:“你可别告诉我,是被冠军侯打哭了,要我去给你出气。”
“老爷子走了。”重玄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