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聚义厅中,待众头领齐聚,吴用开言道:“列职分头,各任所长。山寨壮大,自有功劳。”
见还有些首领在那里窃窃私语,吴用厉声道:“山寨规矩森严,众兄弟切莫把职事差遣做儿戏。如若不然,赔了江湖颜面事小,折损山寨气势事大。”
一众好汉心中都是一凛,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漏听了一言半句,当下聚义厅里掉根针都能听见。
吴用先分派梁山泊外面周遭守店头领道:“东南西北四座店内,卖酒卖肉,招接四方入伙好汉,探听四方消息,每店内各设两个头领。孙新、顾大嫂原是开酒店之家,着令夫妇二人替回童威、童猛别用。再令时迁去帮助石勇,乐和去帮助朱贵,杜兴去帮助李立。”
“扈三娘、花雕后山下寨,监督娘子寨。金沙滩小寨,童威、童猛弟兄两个把守。鸭嘴滩小寨,邹润、邹渊叔侄两个把守。南山新修大路,燕顺部领马军下寨守护。解珍、解宝把守山前第一关。杜迁把守宛子城第二关。刘唐、穆弘守把大寨口第三关。阮家三雄把守山南水寨。”
“孟康仍按前事监造战船。李应、蒋敬总管山寨钱粮金帛。陶宗旺、薛永监筑梁山泊内城垣楼台。侯健专管监造衣袍、铠甲、旌旗、战袄。朱富、宋清提调筵宴。穆春、李云监造屋宇寨栅。裴宣专管军政司,赏功罚罪。”
“吕方、郭盛、孙立、欧鹏、马麟、李逵、杨林、白胜分调大寨八面安歇。晁盖、宋江、吴用居于山顶寨内。花荣、秦明居于山左寨内。林冲、戴宗居于山右寨内。云天彪、李俊居于山前。张横、张顺居于山后。杨雄、石秀守护聚义厅两侧。”
梁山泊首领自宋江上山时已有三十七位,随后宋江下山取老父,添了宋清;戴宗去蓟州,添了杨林、孟康、裴宣三人;打祝家庄前后添了石秀、杨雄、时迁、李应、杜兴、扈三娘共六人;孙立一行人共是八个,总计已有五十五人。
自此五十五个头领,分拨已定,每日轮流一位头领做筵席庆贺。山寨体统,甚是齐整。
再说雷横离了朱贵酒店,背了包裹,提了朴刀,取路回郓城县。雷横父雷员外政和七年时冬天因病过世,雷横就把老母从双峰镇接到县城里住。雷横到家参见老母,更换衣服,带了东昌府回文,到县衙缴了,归家暂歇。
第二日,雷横雇个车子,载了老母,送往梁山泊朱贵酒店处。有邻人问起,只说送到邻县舅家省亲去了。回来后雷横每日去县中卯时签到,酉时签退,听候差遣。
这一日,勾栏新来一个讨生活的汴京歌妓,色艺双绝,叫做白秀英。那妮子端的是个好粉头,每日在勾栏里或是戏舞,或是吹弹,或是歌唱,吸引许多人都去看,叫那里有如人山人海一般。
郓城县就那么些人,去勾栏里的人多了,到八仙楼的人自然变少,生意冷清了许多。石勇上梁山泊之后,八仙楼交由唐牛打理,仍是四处传唱宋江等人的事迹。不过碍着宋江的身份,只改头换面,说成隋末好汉秦琼的事迹。唐牛见生意冷清,报与雷横知道。
雷横寻思了一遭,仍是没个主意,心道:“且去探探那粉头的底细。”
他换了衣服,行到勾栏前,只见戏台门首挂着许多金色台幔,栏杆前遍插铺锦旗,旗杆上吊着一人多长的帐幔,排场非常。栏杆上坐着二三十个浮浪子弟,见了雷横,一个个上来行礼。
这些浮浪子弟欺软怕硬,最是敬畏雷横不过。
雷横得意非凡,便去青龙头上第一位坐了。
此时戏台上,正在演正戏前面的小戏,又叫帽子戏,是一个末行艺人在讲市井笑耍故事。
那艺人道:“有一个戏子有事出门,叮嘱浑家道:待会有同伴来,可拿出皮鼓,和他对对戏眼。那女人误听差了,以为是拿出屁股,和他对屁眼。等不多时,同伴到了,女人就用后庭与之。同伴问道:你男人比我做法如何?女人道:板比他紧些,只是还不如郓城县的雷都头紧。”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雷横知这是末行艺人讨好客人的惯常套路,不以为意。
小戏完结,只见一个穿茶褐罗衫的老儿,拿把扇子,上来开场道:“老汉本是汴京人氏,名叫白玉乔的便是。如今年迈,只凭女儿秀英歌舞吹弹,伏侍普天下看官。”
锣声响处,那白秀英上来戏台,参拜四方,拈起锣棒,如撒豆般敲动。这通鼓敲罢,白秀英拍下一声醒木,念了四句七言诗,说道:“今日秀英这场话本,是一段风流故事的典范,唤做豫章城双渐赶苏卿。”
这雷横别看是个长相粗鲁的武人,偏是好这等风流故事的,只听的如痴如醉。这双渐本为闾江县吏,因与知县女儿苏小卿相爱,便到外乡苦志读书,想等待学成后为官再向苏家求婚。两年后,小卿父母亡故,流落扬州为娼。双渐便前去寻访,小卿那时已为当地官员薛司理所眷,双渐便与之秘密往来。后来双渐离开扬州,去临川任知县,而苏小卿也嫁于一个五十多岁的茶商冯魁。一夜,双渐泊舟豫章城下,适值小卿也泊舟于此,双渐便与小卿以诗相唱和,伺机同逃,结为夫妇。
白秀英开话又唱,唱了又说,听她声音,歌喉宛转,如枝上莺啼;看其舞态,身形蹁跹,似花间凤转;再看容貌,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看其打扮,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果然不愧是色艺双绝的。戏台下棚子里众人喝采不绝。
待那白秀英唱过一处精彩句,这老儿白玉乔道:“虽无买马博金艺,要动聪明鉴事人。看官喝采过去了,女儿且走一回,看官都等着要赏你。”
她这走一遭不要紧,却惹出一场事来,叫梁山泊又添了数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