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闭起眼:明明自己保证过要好好照顾小不点的。可是,不但没有做到,甚至先前连救她都救不了,如今她还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遭遇了这等事情,他却是鞭长莫及…
而同样的,花千骨还是笑,还是闹。但到底,有什么东西变了。
越是正常,就越是不正常。
“……”摩严、笙箫默、北海龙王几人面面相觑。
与轩辕朗这种小年轻不同,他们活了几百年了,自然多多少少也经历过这种事。
但是经历过,不代表可以对如今的情况无动于衷。
许许多多抽泣的声音中,居然是摩严先开口了。他眼神复杂:“没有办法,给那边传个消息吗?”
至少把糖宝还活着的消息告诉花千骨啊。
白子画静默许久:“……没有。”
除了坐在这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戴着野猪头套,伊之助给花千骨的东西从野花到蚯蚓,从亮晶晶的石头到橡子,每次都不同。
机能恢复训练逐渐变成了几人对打。
影像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直到炭治郎眉头越皱越紧,直到善逸每天一看到花千骨就吭哧吭哧地组织语言……直到戴着红色天狗面具,穿着海浪纹样羽织的老人突然出现在蝶屋的训练室门口。
正和花千骨对打的我妻善逸一下停住。
正在围墙上拔足狂奔的伊之助猛地刹车:【这个老头是谁?】
炭治郎呐呐开口:【鳞泷…先生?】
没有理会他们。
面具足以遮掩一切。
在无数好奇与困惑的目光中,鳞泷左近次往前走去,走到那拿着木刀的黑发少女身前。
然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花千骨睁圆了眼,脸上一片空白:【鳞、鳞泷先生?】
【对不起。】老人嗓音沉沉,带着岁月的痕迹:【最近山上的事情比较多,现在才来看你。】
【……不,说哪的话?】
刚开始花千骨还能回上一两句话:【我这边不要紧的。】
但是没有多久,随着拥抱时间的变长,她的表情渐渐变了。
她细细的眉头开始往下撇,黑色的瞳孔在颤抖,眼眶以非常快的速度红了,唇瓣开始哆嗦。
【啪。】
手劲一松,木刀落地。
浑身的力气被不知名的东西吞噬得干干净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得鳞泷左近次都跟着跪了下去。
但老人没有松懈自己臂弯的力气:【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没有请求你加入鬼杀队…】
【不…】
另一人的体温是那么的清晰地传达了过来。花千骨在之前的日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在镇子中发生的事情。
自虐般强迫自己记住每一个细节。
但此刻,她像是忽然从屏障里钻了出来。有人拿着锤子,把困住她的玻璃哐啷,砸得稀碎。
她醒了。
【不、不是鳞泷先生的错。】
是她。是她自己太弱小了。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留存不下。
鳞泷左近次不再说话,好像他突然变成了哑巴。
站在原地的炭治郎和善逸明白了什么,二人联手将一头雾水的伊之助扯远了。
影像之外的人们也不声不响。
期待?担忧?难过?
在种种目光之下,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花千骨缓慢地抬起手,然后,反抱了回去。
刚开始是虚抱,渐渐手臂越发用力,指尖将鳞泷左近次背上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如果是往常,花千骨会注意到这些,并且立刻松手,但现在她顾不上了。
她像一根一直紧紧绷着的弦忽然被放松了。又像被关闭在幽暗小屋的人第一次见到了阳光。
而在此刻,画面旋转、变为漆黑。等屏幕再次亮起,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脸上生着紫疤的青年。
在他对面,黑发少女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动着。
[骨头亲启:
………………
娘亲,我再叫您一声娘亲。能够做您的孩子,我非常高兴,也觉得非常幸福。如果能有来世,我还愿意做您的孩子。]
心腑处几乎是揪在一块的疼痛:【都是我的错。】
【他还那么小…】
再度回想起遗书中的内容,花千骨根本无法呼吸————灵虫无魂无魄,她的糖宝,哪里还有下辈子啊…
眼泪停不住。
她哭,她一直哭,不停的哭,颠三倒四地、哽咽着、嘟囔着:【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她的糖宝、她的孩子,她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人…
最后,又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
【我为什么要带他一起出去!如果一直待在总部就不会出事…都是我的错!】
【我失去他了!我没有了…】
她哭得很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动静不大,但甭管哪个世界,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凶。
让人无端联想到决堤的洪水。
鳞泷左近的肩膀被眼泪弄得湿答答的,但他看上去并不在乎。
他在沉默中抚上花千骨的脑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