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丑丑过了几年煎熬、艰辛的苦日子,一方面请医调治汪玉镯的疯病,煎汤熬药、做茶打饭、洗洗涮涮,一方面看护着襁褓中的幼小生命,连疯癫中的汪玉镯如何喂奶都得倍加小心。好在天性使然,母子情牵,汪玉镯再疯再颠,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百倍呵护的。只不过有时行为过火,或举过头顶,或搂在胸前,或撂在炕上,都让任丑丑担惊受怕而已。等到汪玉镯慢慢清醒过来,任丑丑那份本来富裕的光景,已经被折腾的一贫如洗了。但病根子未除,一遇烦心的事就发作,这可把任丑丑治苦了,凡事都得由着妻子的性子来,自己只能忍气吞声,不敢违背汪玉镯的“旨意”,更不敢大吵大闹。
岁月如流,巧巧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小天地里渐渐长大,由一个黄毛丫头,出挑成一个少言寡语、不苟言笑的大姑娘。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粉眉淡眼、齿白唇红,活脱脱一个汪玉镯再世。用村里人的土话,那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汪玉镯瞅端着女儿那俊俏的脸庞,看着女儿那亭亭玉立的身材,就心花怒放,就忘记了一切烦恼,往日抑郁的情怀,疯癫的病症,似乎离她而去,很少发作。她对任丑丑虽不是贤妻,但对任巧巧却是良母。她常对人们说:“俺这狗命,这辈子算是完了。就盼着给俺闺女找个可心的人儿,俺就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任丑丑却有着另样心情,这大半辈子跟一个光棍汉差不多,虽说有个女人,却是毫无感情,虽处一室,却是同床异梦,他为女人、女儿付出了全部心血,却换来累累伤痕,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他看来,女人的不贞不贤,都是因为长着一副漂亮脸蛋儿,“红颜祸水”千真万确。漂亮女人都是西游记里喝人血、吃人肉。嚼人骨头的妖魔鬼怪,让人听着都毛骨悚然。巧巧一天天长大,“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而他的心却一天天紧缩起来,他怕她将来步了他娘的后尘。他同意古秀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点,巧巧初中刚毕业,就不让她继续深造了,他想趁女儿还小,好调教,好管束,紧锁门户,少于外面接触,想把女儿打造成一个任由他摆放的花瓶儿。其结果适得其反,女儿不但不领情,反而做着无声的反抗。“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情窦初开的少女,暗暗向她喜欢的人传递着爱慕的信息。
任丑丑似曾发现闺女对刘和有好感,便心存芥蒂,警惕起来,不给刘和留下半点接近巧巧的机会。巧巧想在元宵节跑旱船,汪玉镯也撺掇着闺女出去露露脸儿,任丑丑却当着刘和的面指桑骂槐:“娘的,坏秧子结不出好葫芦,别想往黑豆地里勾引俺闺女!”
元宵夜,月光如银,人流如潮,灯火如炽,烟花如锦,巧巧追逐着刘和在人群中穿梭谈笑,偏偏被任丑丑瞧见,他从人群中把巧巧拽出来说:“别疯跑了,你娘不放心你哩,快回去吧!”他回过头来警告刘和:“小子,听好了,再若缠着俺闺女,俺就对你不客气!”为此,巧巧撅嘴变脸不搭理他很长时间,直至开春春播,才顾不上闹别扭,跟着任丑丑出地抢种去了。谁曾想在野地里又碰上更烦心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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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沟与拐把子地隔着一条田间小路,刘和家的地与任丑丑家的地同在拐把子地,两家是地挨地,塄靠塄的近邻,往年刘恕打理土地,尽管任丑丑不怪样,薅毛眼扎的占些便宜,刘恕也只当没看见,大家相安无事。今年换成刘和,久不会面的巧巧看见刘和眼睛就发亮,情不自禁地向刘和这边张望,刘和当然也待见巧巧,只是碍于任丑丑那双不友善的眼睛死盯着,不便互相打招呼,只能眉目传情,巧巧莞尔一笑,刘和点头会意。任丑丑看在眼里,恼在心头。
刘和远眺喜鹊沟那边,曹小海、江梅梅相依相傍、亲密无间的一对幸福恋人,爱慕之情油然而生,心里高兴,嗓子痒痒,不由自主地想吼几声晋北民歌,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调侃一下喜鹊沟那对相爱的情侣,就高声唱道:“哎嗨嗨哟!东边那个圪梁梁哦!西边那个沟沟那个洼!哎哟!对面面的人儿呀,一打打拉拉话!哎哟,水灵灵的那个毛眼眼,白生生的牙,越瞅端越让俺放不下!你要是愿意哟你就点点头,你要是那个不愿意哟,你就甩手儿走!……”
刘和越唱嗓门儿越高,乐在其中,忘乎所以。任丑丑越听火气越大,“这小子这不明摆着在撩逗俺闺女吗?”他回头一看,巧巧正停下手里的活儿,朝着刘和那边傻傻地笑哩,士可忍孰不可忍,任丑丑的火气腾腾地往上窜,积压很久的火山爆发了,他扔下牛犋,手提鞭子,向刘和冲去。巧巧慌张地大叫:“爹!你要干啥?”
刘合唱的高兴,小海、梅梅听得喜欢,忽然叭叭两鞭子抽在刘和身上,刘和“哎幺!”大叫:“你,你为啥抽俺?”
“让你小子唱!让你小子嚎!”任丑丑扬着鞭子怒喝。
“俺唱俺的,关你屁事?”
“俺就是不让你小子耍流氓!你敢唱,俺就敢抽你!不信,你小子再唱一个试试!”
小海、梅梅撂下手中活儿,急忙跑过来把扭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丑叔,您这是为啥哩?”
“这小子耍流氓,撩逗俺闺女哩!”
巧巧面红耳赤地分辩道:“爹!他唱他的,与咱啥相干?这算怎回事?你不嫌丢人俺还嫌丢人哩!”
“你,你是让这小子给迷住了!好歹不懂了!”
刘和明白了,苦笑着反驳道:“白平无辜挨了两鞭子,真他娘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