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蜕变了的晚节

红卫兵司令金大浪说:“证据在那儿摆着,罪名成立,斗狗日的!”

于是乎,薛弥关被无产阶级专政了,声讨薛弥关的大字报雪片似的贴在大街上。奇怪的是每每清早起来,昨日的大字报被另一派的大字报覆盖住了,写得满满当当的尽是夸赞薛弥关、为薛弥关鸣冤叫屈的内容。两派的交织恶斗,可把薛弥关弄惨了,他不知道该向着谁说话,只有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就那么回事儿,斗来斗去,那堵写着反诗的土墙雨后倒塌了,再也拿不出新的证据了,薛弥关被“挂起来了”。那时候一说“挂起来了”就等于没事了。

村里一帮青年人组织“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排演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革命小将们点名叫薛弥关扮演反面人物座山雕,薛弥关白天仍在接受劳动改造,晚上到大队部排练节目,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谈笑自若、模仿到位,演得十分逼真。这中间他抽时间写了不少心得体会,抒发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彷徨。

在一次文艺汇演中,他的心得笔记本,被县文化馆馆长看过了,馆长说他是一颗被埋在土里的珍珠,从此他的好运来了。很快,他成了被挂起来的人中第一个被解放出来的当权派。很快又站出来,回到领导岗位。

那时候,社员们搞点小偷小摸,是常有的事。他可不像苟成艮那样,抓住男的,打两嘴巴子,臭骂一顿;抓住女的,拉进青纱帐“私了”完事。而是必须在大队部高音喇叭上做检查、下保证,认罪认罚。而且不分亲疏,一视同仁,不留情面。因此,贼发生盗事件明显减少,学雷锋做好事的人明显增加。他被公社树为典型。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他又赶上了亦农亦商的好机会,被抽调到其它地方工作,二年后,由于工作出色,转为国家干部,真是一步登天。

他被分派到多山县偏远的松柏坡公社工作。权位有了,权威有了,大山深处,没有那么多阶级斗争,有的是漫山遍野的大森林,廉价的木材,珍贵的药材。贫困但倔强的山汉们,只知道靠山吃山,不理会谁是他们的父母官。你要木材吗?俺们有的是力气。就这样,他的两个小舅子在他的庇护下,半夜三更到他管辖的地盘倒运木材,沾了大光,发了大财。短短几年,原来出名寒酸的薛弥关,一下子鸟枪换炮了。土窑洞变成了青砖大瓦房,儿女们都进了重点学校,那生活真真是蒸蒸日上。

一步顺,步步顺,他又碰上一位比他更爱才(财)的上司,他被调到县法院当了副院长,成了国家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虽然政绩平平,却能给儿女们疏通就业门路,儿子毕业后到省城省城上班了,女儿守着他不离本法院工作了。亲家也是法律部门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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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两个游手好闲的小舅子,在他的光环下,干起了更赚钱的勾当——贩卖人口。

从前倒卖木材,被交警抓住了,有姐夫出面说情,顶多丢下几根木料,开车走人,安然无事。若贩卖人口,在本乡本土,有姐夫罩着,也安全无虞。钱多了,路广了,胆子大了,他们认为,只要有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人常说“久走冰河,没有不被滑倒的”,小舅子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远远超出了姐夫的势力范围,在某省被抓,锒铛入狱。姐夫使出了浑身解数,拜托了一切关系,疏通渠道,妄图把小舅子押解到本地方审理,花钱脱罪。不料碰上个不食人间烟火、油盐不进的外省法官:“哪里犯罪,哪里结案!”。姐夫爱莫能助了,声名狼藉了,不得不退下来了。

薛弥关被弄得颜面扫地,昔日的辉煌不复存在,他是个不愿寂寞的人,管不了人了,管管泥胎总没错吧?他热衷于佛教文化,是良心发现?是消弭罪孽?还是看中了“阿弥陀佛”的佛法三藏?反正这种善举没错。不犯法,不挨骂,不用担惊受怕。人们出钱修庙是自愿的,又没有谁逼迫谁,钱用在修庙上,用多用少都算在那些泥胎上,泥胎又不知自身价值几何,良心账而已!

人们说薛弥关变了,是变善了?还是蜕变了?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