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过了两周,在劳伦斯的组织下,前往沃尔塔瓦河下游的第一支拓荒团已经在士兵们的保护下成功开垦了第一块农田。虽然目前农田只有五亩地,但劳伦斯相信,再过不久,耕地的规模就会扩大到整个下游。恶魔对于拓荒的人类似乎毫无兴趣,据回报的哨兵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恶魔离开它们的老巢。也许是它们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与人类再打一场仗,又或许它们在巢穴里有别的问题需要解决,总之,过了这么久恶魔都没露面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说明它们默许了人类会在堕落深渊附近频繁活动的事实。
充满活力的哨站已经从村落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镇,也许再过几十年,它还能进化为城市。
未来可期,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劳伦斯毫不怀疑茶花领有朝一日也能发展成自由之城那样的宏伟城市。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那天午后,劳伦斯正和士兵们在河边叉鱼,他们有说有笑,谈论着未来的美好生活。野灶烧得正旺,炊烟直上,仿佛能融进碧空里。随着食物香气慢慢散开,一声哨响,农夫们丢下了农具,抱着陶碗凑了过来,把一口大灶围得严严实实。人群一层挨着一层,密密麻麻,形如浪潮,声势也如浪潮。
很快,农夫们折腾了一会就排成四列纵队。领主大人不喜欢看他们像饿红眼的野狗一样争抢食物,所以在确认领主说排在后面的人也能领到同样分量的食物并非谎言后,他们便自觉地排起了队,因为这样大概是能让领主大人舒心的,而大人心情好了,说不定哪天就会吩咐厨师弄点土豆之外的食物改善伙食。
炖鱼的香味是骗不了人的,农夫们一边不住地吞着口水一边缓缓向前。太阳挂在没有一丝云的蓝天上,毒辣辣,烤得脊背发烫。热气几乎肉眼可见,领到食物的农夫们偶尔从劳伦斯身边呼啸而过,快得像是要从火炉里逃离一般。一切都按部就班,如果不是有个驻守在茶花领的士兵连滚带爬地带来了惊人的消息,那劳伦斯本该就着面包吃上一碗鱼肉,然后在树荫下小睡一会,再和兄弟们操练一下午的。
现任教皇奥菲利亚已经来到了茶花领,她身负六翼,沐浴在阳光下,用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告,她现在就要见领主劳伦斯。近期“奥菲利亚”成了在大陆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有人说她是笑里藏刀的蛇蝎美人,有人说她只是个傀儡,被某个退居幕后的大人物操纵,也有人说她就不是人类。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她杀人如麻:杀过亡命恶徒,杀过贵族,也杀过神职人员。她脚下血流成河,好像她杀起人来随心所欲,完全没有任何顾虑,至于她来茶花领是不是为了杀人,谁也不清楚。
所以当她突然出现在茶花领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被吓得手脚发软,一股冻结一切的惧意从脑门顺着脊梁骨一路凉透脚心。奴隶和流民相对好些,他们只是躲在角落里盘算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而流亡贵族们彻底被吓破了胆,有两个贵族当场就翻墙逃走了,连自己的铺盖都不敢拿。
“现在要见领主大人”这句话大家都听懂了,但说起原因,就没那么多人懂了。几个和劳伦斯一起离开兰斯的士兵私下一讲,多数人也就想明白了。无非是劳伦斯在王庭领了功,却偷偷回到了西境,这让已经掌管了兰斯的奥菲利亚很难堪,所以才要来找劳伦斯讨个说法。
但既然是讨个说法,为什么与奥菲利亚随行的只有几个圣殿骑士呢?来者不善是毫无疑问了,但是不是兴师问罪现在还不好说。人们窃窃私语,猜测是不是他们的领主大人和教皇有不同寻常的孽情。不然呢?奥菲利亚一直都面带微笑,像个天真的小姑娘一样好奇地扫视着低矮的围墙和简陋的民居,这可不像兴师问罪的架势。于是半个钟头后,关于教皇到访的原因,已经有了十几个大同小异的版本,都离奇,都和男女之情脱不开关系,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人们当然不敢去求证自己想象的“背德虐恋”是真是假,他们不敢,也不配。
劳伦斯抵达外墙时只是和奥菲利亚远远地对望了一眼,便意识到想通过三言两语把奥菲利亚打发走是绝对不可能的。劳伦斯明显感受到她刻意柔和的神情下,有暗流汹涌。
除了劳伦斯,同行的还有卡琳和唐纳德。愿意跟劳伦斯一同去见奥菲利亚的人少说也有百人,但出于各种考量,最终劳伦斯没让其他人随行。
“你和那女人到底有什么过节,甚至她会追到这里?”
有些话,家人和手下不能问,但朋友却可以,所以唐纳德直截了当地问了。
劳伦斯沉默地摇了摇头,反倒是卡琳瞥了唐纳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