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会说艾瑟尔将被焚烧殆尽。仅此一次,这些记录不必用上诗意的比喻,也不用把一个事件戏剧化地写入后世档案。
不分白昼黑夜,苍穹大地,艾瑟尔熊熊燃烧。无论是贵族庄园还是平民居所,中央广场和东部高地,街头巷尾或仓库军营。艾瑟尔的每一处要害之地都遭到了猛烈的轰击,覆盖天空的巨石被孔代的怒火所点燃。
奥兰多给予了他回应——罗兰家族的骑士们驾着狮鹫和飞龙穿过硫磺色的天空,冲破层层封锁,驶入艾瑟尔内城。每一头骇人巨兽都被厚重的装甲包裹着,满载着大量的食物——仅仅这些食物不足以喂饱城里的每个人,但它象征的希望点燃了守军的斗志。猩红大公没有抛弃他们,每个心灰意冷的士兵都热切渴望着在围城战结束后升职加薪,他们以往日的百倍热情投入最后的战斗中去。
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当艾瑟尔成为一座死城——一座纪念圣战中牺牲的数十万性命的纪念碑——而铭记这场惨烈战争的丰碑将描绘出一幅辉煌的画卷。
首墙沦陷的第九天,孔代怀揣着最激烈的复仇热情亲身率领着血流不止的联军挺进到第二内城之下。他的大军将内城围得水泄不通,一个又一个军团向着已经沦为废墟的内墙发起进攻,然后被击退。后世每一个关于伟大征服的记录都痛心疾首地描绘这场绞肉机般惨烈的决战,并辅以大量冗长繁杂的细节作补充,因为距离这座城市的死亡已经只剩下没几个月了。
相对而言,很少有记录会提到奥菲莉亚改写守军命运的那个早晨时脸上的表情。
“您看上去很疲倦,陛下。”
听到这番话,奥菲莉亚用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眼框。她的指甲被肮脏的墨水弄黑了,她的头发——曾经是象征纯洁的银白色——现在变成了淡灰色,发梢分叉干枯,满是褪色的火焰般的斑点。
奥菲莉亚勉强在她那倾倒众生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她的嘴好像被笑得裂开了一个口子。
“用不了多久,我便能好好休息了。”
一个曾咆哮着在战前对上百个军团发号施令的抑扬顿挫的磁性嗓音,如今在卡蒂尼面前道出的仅是几不可闻的耳语。
但这都是表象,利刃被她握于掌中,谎言则于唇边吐露。
“您应该知道我们的态度,”卡蒂尼瞥了一眼藏在暗处的教皇护卫,不屑的嘴唇和挑衅的视线将她藏在法师长袍下的脸定格成一抹永恒的微笑。“秘法之地可以向您出售附魔武器,甚至默许一些想扬名立万的年轻学徒奔赴前线…但,我们没理由加入这场战争。”
她说“没理由加入战争”,好像她真的希望奥菲莉亚会乖乖放弃。
奥菲莉亚端着茶杯起身,转头倚在窗边,塔斯尼亚魔法学院的金色城墙晃得她眯起了眼睛。天空对她饱含痛楚的凝视回以自身的伤痕,阴云密布的苍穹预示着风暴将至,但一缕阳光还是从乌云的缝隙间洒向大地。
“我要求你们直接参战,而非严守中立贩卖援助。”奥菲莉亚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当然,这不是无偿的。”
“陛下,如果您想用金钱或凡世的权力来交换我们的支持,那还是免开尊口了。”
“当然不是。”奥菲莉亚与她对视,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卡蒂尼的微笑咧成了大笑,一个轻蔑的嘲笑。多少不可一世的君王要低声下气地乞求魔法师帮助,又有多少富商巨贾散尽家财,只为获得魔法师的友谊。而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傲慢女皇,竟然天真地认为自己手握筹码。
“说说看,”卡蒂尼那轻蔑口吻中隐含的强烈好奇,暴露了她的意图。
“你想知道神话时代发生了什么,女巫。诸神的所有秘密都在神墓中,而神墓,就在圣格里高利大教堂地下的遗迹里。”
卡蒂尼咽下一口吐沫,当下一次眨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浑身不住地颤抖。
好嘛,这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一些稀有古籍中提到过,全能之主还行走于人间时,圣城乃至整个神国的疆域都是一片战场,而在诸神第一次降临前,它是一处巨龙的巢穴——不是双足飞龙或地行龙这样的低劣亚种,而是货真价实的远古龙。卡蒂尼不得不承认,现在她和生活在凡世的劳苦大众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可疑的圣像,虚伪的圣骸被流着汗水的手交易给缠绕绷带的手上,以欺骗和金币为动力,贩卖希望给绝望之人的行当,总会有市场。
她眨了眨因震惊而充血的双眼,抹去汗水,思考着她该让仆人如何为奥菲莉亚布置一场盛宴,以体现秘法之地最高规格的接待礼仪。
“派满编千星团和巨鹰大队攻陷艾瑟尔,我便允许你们踏入遗迹尽情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