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铮却问道：“所以你便是在那个时候加入了中原联盟一起对抗魔教？”

“不错。”赵柏灵点头道：“当年我与那些个老伙计在那些名门大派眼中虽是旁门左道中的人物，但那时情况危急，但凡是有血性的人都知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所以我们便也加入了武林大军，一起对抗魔教……”他话音微顿，眼中忽然浮现出悲伤之色，喃喃道：“只可惜当年与我一起参战的那些老伙计，最后活下来的，便只剩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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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忽然轻轻抚摸着腰畔的胡琴，目中悲伤之色更浓，更隐隐带着恨意。

公子羽沉吟道：“既然中原一方已经组成了连朝廷都不敢轻视的最强联盟，魔教却仍能与之抗衡到最后两败俱伤的结果，魔教岂非强大得太过离谱了？”

赵柏灵苦笑一声，幽幽长叹道：“当年的联盟聚集了当世几乎所有的武林高手，所以大家都信心百倍，豪言魔教定然会不堪一击。但我们错了，魔教中人远比我们意料中的还要顽强可怕，他们的精锐主力是以王首、四大天王、六色圣徒以及十二天守等二十余人为主，这些人各有所长且手段狠辣，若在中原，他们都有一派之主的实力，尤其是那王首，本事更在众人之上，他身负一种极其诡异可怕的秘法之功，名为禁神大法。这门功法不但能吸人真元内力，更能借此提升自身功体，实乃我生平见到过的最阴邪诡谲的武功。而由这二十余人所率领的近万教众，他们皆为训练有素凶狠顽强之徒，更为可怕的是，那些教众每一个人都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宁可血战而死也绝不投降，所有遭遇过他们的中原人无不为此震惊胆寒。”

老者神色阴沉，眼中闪烁着惊惧和仇恨之火。

公子羽也不禁神情凝重，道：“能成为统御如此强悍教众的一教之主，看来那月之华果然不是凡人可比。”

赵柏灵听到月之华三个字时，脸庞狠狠抽搐起来，似想起了极为惊怖的事。

铁铮皱眉问道：“老赵，你可曾与那月之华交手？”

赵柏灵缓缓摇头，神情越发阴沉，说道：“我与几个老伙计虽撑到了最后的那场决战，但并没有与月之华交手，因为我们提前遇到了十二天守中的六人，我们以二十三人的性命才换了他们六条命，我最后也重伤不支，但那月之华的可怕，我却是全程目睹的……”他忽然语气颤抖，咬牙切齿道：“他……根本不算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或者可以说是……魔神！”

公子羽皱起了眉头，似也感受到了老者语气神态中流露出的那无以伦比的惊怖后怕。

“魔神？”铁铮却似有不信，皱眉道：“老赵，你这形容得是否太夸张了些？”

赵柏灵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若非亲眼所见，我也绝不会相信这世上竟会有能拥有那种强大可怕力量的人……因为那种力量，已经超出了武功的范畴，倘若不是魔神之力，人间又怎会有那样无法解释的力量存在？”

铁铮虽有不信，但见老者如此严肃神情，并不似故意夸大其词，一时也不由得心头疑惑，他狐疑的盯着老者，道：“你不会是被那月之华吓破胆了吧？”

赵柏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却不再回应这个问题。

公子羽却若有所思，道：“无论那月之华是否真有那么强大可怕，可他终究已经死了，我现在更想知道当年那一战的过程，老赵，烦请你再说一说。”

赵柏灵看了他一眼，又举起水囊喝了一口水，然后接着回忆起来，缓缓说道：“当年联盟之后，我们便信心十足的开始对魔教发起反击，但由于轻敌和情报不详以及力量分散等原因，第一次反击就损失惨重，也是那一次失败让所有人不得不重新审视魔教。经过三教与九大门派以及散人代表的共同商议，决定以三教作为联盟的核心，而儒门大宗师商意行不但书剑超绝，更文韬武略精通兵法，所以他成为了联盟的军师。商意行制定了一系列的部署计划，将各路人马进行了合理的调配组合，在他的运筹帷幄奇计层出之下，中原数次反击皆大获全胜，总算稳住了局面，从而迫使月之华东进针对佛门的计划暂止，天轮寺因而免除了灭门之危。但魔教异常顽强，他们开始有了针对性的策略，从此与中原武林展开了长达将近一年的拉锯战，双方你来我往算计拼杀，当真手段尽出，短短数月，双方伤亡已过千数，整个中原江湖都笼罩在血雨腥风中……”

“我们原本以为以整个中原武林的力量定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将魔教驱逐出中原之境，但我们自始至终都低估了魔教，也低估了月之华，中原与魔教之间已经不是简单的恩怨之争，而是演变成了一场中原武林与异教的战争，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不止是谋略和武力的角力，更要忍受被死亡伴随的精神折磨，很多人为此变了心性，有的逐渐厌倦了那似乎看不到结果的争杀，有的因战生恨，越发仇恨魔教……”赵柏灵神色阴沉如水，却又夹着惊怖后怕以及感慨无奈等复杂之色，他喃喃接道：“那年入秋不久，魔教指使内应毒杀了联盟中至少近百名高手门徒，剑宗八剑修之一的卓释然一怒之下，率领北方武林中以严守阳为首等一众高手连夜奔袭三百里，连挑魔教八处分坛，不但杀死魔教教徒数百人，更生擒了四大天王中的其中两人，而中原一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在那场突袭中，剑宗卓释然虽与北方武林高手合力擒住了魔教的两名天王，但却并没有立刻将之杀死，而是并决定将二人带回中原联盟的临时大本营，以作为日后对抗魔教的筹码。在后来两人被关押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为了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有关魔教的情报，不断派人游说，那二人无意间得知中原有人已经不想再继续与魔教仇杀，于是便动摇了信念。后来两人终于松口放下戒备，声称魔教中也有不少人有了厌战之心，因为月之华与中原开战已经背离了圣传的初衷，让这场争斗失去了意义。两人透露的消息虽看似并不重要，但身为军师的商意行却意识到那或许就是双方终止争杀的一个契机，于是在经过商议之后，便派人继续接近那两人，以证实他们所说的真实性，久而久之，中原联盟中有几个人因此与那两位天王竟有了不打不相识且惺惺相惜的意思，后来更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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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羽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插言，皱眉问道：“如此说来，当初中原武林能知晓有关西境魔教的情况，想必就是由那两个魔教天王所提供的吧？”

赵柏灵缓缓点头，叹道：“不错，当年我们也是因为他们两人才知道，并非所有魔教中人都是好战嗜血之人，他们之中很多人之所以会跟随月之华入侵中原，并非全是自愿，而是无法违抗月之华的意志，因为在西境，圣传教主就是神只一般的存在，从没有人胆敢质疑教主的意志。而那两人在经历了与中原武林的血腥争杀之后，已然意识到双方如果再继续仇杀下去，结果只会玉石俱焚，这与当初他们只想在中土传教的初衷并不相合。而月之华后来所表露出来的意图并非只是传教，他是利用圣女与中原的私怨借题发挥，以达到他称霸中原的野心。所以魔教中那些已经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因此心生厌战之意，那两人便是其中之一。”

铁铮忍不住也插言道：“那两人身为魔教四大天王之一，定是月之华的心腹，却为此泄露本教隐秘，此举无异叛教，若那月之华得知，他们的下场只怕很惨。”

赵柏灵一时无语，默然很久后方才叹道：“人生在世，有些事总得权衡利弊轻重；正邪不两立，也有些事必须分一个是非对错，如若不然，岂非与禽兽何异？”

铁铮浓眉一挑，一时也默然不语。

公子羽沉吟片刻后又问道：“后来又如何？”

赵柏灵道：“后来魔教那两人与我们相处颇为融洽，不但向我们详细讲述了西境圣传的来历，更提及了教主月之华身上的一件秘事，只是当时我们都认为那太过离奇所以并没有太过重视，所以才为后来遭遇月之华时几乎无法抵抗他的力量埋下了伏笔。魔教二人与中原几个知己推心置腹，相互之间已有信任，并在商意行的推动下，他二人与我们达成了竭力促成停战的共识，并承诺他们所返回魔教，之后定会尽力向月之华提议休战讲和，避免双方无谓死伤生灵涂炭。恰好那时有魔教高手潜入意图救走二人，我们便顺水推舟让那两人离开，希望他们回去后能说服月之华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双方的纷争。但岂料过了很久，魔教那边非但并无和谈消息传来，反而与中原各地的武林中人争斗更加激烈，两个月内便陆续爆发了数十场惨烈激战，双方皆伤亡惨重。中原联盟这才意识到，所谓和谈的意愿不能一厢情愿，而是要建立在相对的实力的基础之上。于是中原联盟决定以战止战，重新集结力量，在商意行的部署策划之下向魔教发起了全面反击。但因为月之华个人力量太过强大，为了尽量避免与他正面冲突，商意行制定了很多计划，时而游击突袭，时而集结进攻，只为先消耗魔教的力量。中原江湖武林中人同仇敌忾万众一心，经过数月血战，终于让魔教实力锐减，迫使月之华不得不将剩余力量化散为整向西南方向转移……”

赵柏灵虽只是在回忆口述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但公子羽和铁铮两人听到此刻，却早已从老者的言语中感受到了当年那一场大战的悲壮惨烈。那一场大战历经年余，双方参战人数已超两万有余，这样的争杀若是在真正的战争之时发生或许并不引人注目，但是在江湖武林之中，却绝对是中原武林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之事，于是随着赵柏灵的讲述，山风林木之间，仿佛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