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铜钱给黄校尉看,“你看这钱和其他的钱又什么不同?”
黄校尉瞪大眼睛看,更夫手里的钱除了特别新没什么区别,更夫手指一转让他看背面,那枚开元通宝的背面有一缕陶文,线条柔和似月,又好像是女人指甲的痕迹?黄校尉有些疑惑,“这是?”
更夫仔细的拿着那枚钱,“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高祖武德四年,废五铢钱,行开元通宝,简称开元钱或者通宝钱,开元是开国奠基之意,通宝则是流通宝货之内涵,开元通宝只需官家铸钱,敢由盗铸者,身死,家口籍没,而当时秦王、齐王、尚书右仆射河东郡公裴寂,战功卓绝,高祖恩旨特许秦王齐王铸钱三炉,裴公铸钱一炉,当时负责铸钱的工部大匠欧阳询进呈蜡样给秦王观看,秦王妃也就是文德长孙皇后在观赏时无意中在蜡样上留下了一掏甲痕,就这样,带有甲印的蜡样被翻成钱模,再铸成钱,铸好的钱背就留下了一道月亮形状的指甲纹,也就是后来的开元通宝背月钱,背月钱流通极少,大部被太宗赏赐给诸家亲信大臣,市面寻常难见,武周大圣皇帝更有特旨专门搜集此钱,因为上面有文德皇后的甲痕,坊间传言能得文德皇后的福气贵气。”
更夫拿着背月钱啧啧叹息,“我驻守辽东的时候,孟公嫁女,我一门心思寻一件珍奇的贺礼,出价赤金十两都没能收到一枚背月钱!”
黄伯泉和一干亲卫都初次听说这般秘闻,都是感觉稀奇,黄伯泉笑,“那以后看到大钱都翻翻看是不是背月钱,这一车百十斤钱是不是看看,还有没有?”
“勿要贪心,谁要是知道背月文钱从自己手里溜出去,剁手的心思只怕都有了!”更夫摇头晃脑,哈哈大笑,“呐,给听雨,让听雨务必收好,好兆头啊,好兆头,听雨这女娃得配这背月通宝了,让她沾沾先圣文德皇后的威福,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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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好,我该去巡夜了!”更夫把开元通宝背月钱小心小心翼翼的交给黄伯泉,然后抓了一把大钱揣怀里,敏捷的用脚一勾,地上拐杖跳起来,他一把接住,扶着拐一走一趔趄的走了,一会就响起破锣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黄伯泉等一干亲卫目送更夫出了院门走远,拿起开元通宝背月钱趁着火光仔细的看,“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听雨想必喜欢,我把她那根手杖送到上都,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意的,唉!”
秋月清冷,大地微微一层薄雾笼罩,长安为上都,又或天都,就像一只庞然大物卧在关中龙首平原上,大明宫灯火辉煌,披甲执锐的禁军军士严密的守护着大唐帝国的心脏,皇宫北面,玄武门外大片建筑,是北衙禁军驻地。大唐开国初年,定都长安,从太原随高祖起兵的三万精锐,被朝廷优待重礼,大都被赐予关内良田,小部分精锐则改编为近卫军队,号称元从禁军,驻扎在宫城北玄武门外,此后,子承父业代代相传,成为父子兵。贞观年间,太宗皇帝从元从禁军中选拔善骑射卫士百人,穿虎皮衣甲骑皇家闲廊六色驳马,跟从太宗田猎、演武,并赐予军号百骑,长期屯守皇宫北门,又被称为北门长上;贞观十二年,太宗又选取大家子弟力勇猛士,置左右屯营与玄武门,称号北衙屯营,并赐予军号飞骑,百骑与飞骑就是皇家禁军的前身。
高宗朝,诏令改左右屯营为左右羽林军,正式确认里北衙禁军系统,武周则天大圣皇帝登基之后,又将左右羽林军改为左右羽林卫,同时又将百骑扩充为千骑,北衙禁军具有两大系统,飞骑羽林卫和源于元从禁军的千骑系统。
武周神龙元年,宰相张柬之联合左右羽林卫等北衙禁军将,发动兵谏,迫使则天皇帝退位,还政中宗皇帝,中宗为加强宫中防御,将千骑升级为万骑,此后睿宗李旦三子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诛灭韦后、安乐公主等,有毒杀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登基为玄宗,玄宗皇帝为加强禁军实力安抚从龙功臣,特将万骑从羽林卫中正式分开,单独成立左右龙武军,赐军号万骑,至此时北衙禁军有四支,军号飞骑的左右羽林军,和军号万骑的左右龙武军,并称北衙禁军,北衙禁军将领又皇帝独裁任命,内部升迁自成独立体系,兵员从原本的征召改为招募,粮饷物资供应有南衙转为皇室内帑供应,成为皇家专有的军事力量。
玄宗为加强禁军管理,大力让宦官执掌禁军,并让亲信宦官首领高力士领皇内苑闲廊使,掌管禁军马政,又以闲廊之飞龙廊苑侍者组建了一只完全由太监组建的劲旅,又称为飞龙兵。
安史之乱朝廷南衙十六卫几乎名存实亡,北衙禁军也是损失惨重,玄宗避蜀进率领千余名龙武军卫士侍从,可怜唐贵妃马前死,而大部分北衙禁军被肃宗皇帝带到灵武组织平叛,肃宗挑选亲信子弟组建左右神武军,赐军号天骑,至此北衙禁军正式确立六军系统,肃宗另外为加强殿前警卫,还设置了左右神威军。
德宗朝,吐蕃入侵,边军神策军驻扎在京畿陕州,有大宦官鱼朝恩掌管,作战骁勇,并收编了诸多西北善战边军,势力大增,同时分为神策左右厢,后改为神策左右军,北衙禁军正式发展为十军,羽林军左右两军,军号飞骑;龙武军左右两军,军号万骑;神武军左右两军,军号天骑;神威军左右两军,神策左右两军,其中神策左右两军主将为护军中尉、副将为中护军,神策不但驻守京畿,除负责宫廷宿卫外,同时还兼负防御外敌、平灭叛乱之职,遥领指挥边境驻军,是以,北衙禁军,神策为首。
玄武门外,北衙禁军驻地,墙高且厚,犹如堡垒,面前街道上,远远的竖着下马石碑,院门口甲士林立,盔明甲亮,刀枪林立闪烁寒光,特大的牛油灯笼把前门照射的宛如白昼,巡夜的虞侯持着节令往来于军门,摇摇掌控着天都各个要害的防务。
衙门后宅,安静了很多,敞亮的旁厅里点着香,云雾缭绕,内枢密使兼任右神策中尉的王守澄,正在与人会话,王守澄仪表堂堂,除下颌无须外,与一般文人雅士并无区别,长期掌权,他气度威严,此时虽说态度和蔼,但依然掌控了谈话节奏。
“谭兄,你我都是德宗时入宫的老朋友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坦言好了,我一定鼎力相助,绝不推脱。”王守澄言语恳切,态度坦诚。
他口中的谭兄坐在客位的也是一位公公,神色略微萎靡,似乎精神不大好,“王相国,今日您当值,我特意前来打扰,还请多多见谅。”
王守澄摆摆手,“谭兄客气了,谭兄随时都可以找我,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谭兄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谭公公咳嗽了一声,“王相国,我准备向陛下申请致仕了,可是又放心不下飞龙兵的儿郎们,特意来请王相国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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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澄神色一变,“谭兄,因何要致仕?谭兄年岁正当,正是为君分忧的好时节,怎么突然要致仕?”
谭公公苦笑一笑,“宝历年那场叛乱,我的左肩被击球将苏佐鸣的铁球砸中,这左臂就算废掉了,又有风痛之疾,我几乎都苦撑不下去了,可是闲廊飞龙儿郎们又要吃饭存活,特意来请王相国照顾一二。”
王守澄手指轻轻敲打桌案,“谭公,飞龙兵是内苑闲廊侍者组建的劲旅,向来是皇帝陛下一手掌控,谭公来找我,让我有些为难啊。”
谭公公拱拱手,“王相国身兼内枢密使右神策中尉,朝廷内外事务,还有什么事王相国不能说道的?”
“至于陛下!”谭公公摇头苦笑,“飞龙兵都是穷苦孩儿出身,为了不饿死,多事自行清净入的宫,言语卑微,不如得陛下法眼,难啊!”
王守澄站起来踱步,“飞龙兵也有四五千之数,谭公手下就没有得用的儿郎、义子?若是有尽管提出来,我向陛下保举推荐,不枉了谭公一番心血。”
谭公摇摇头,“王相国,飞龙兵不只四五千之数,而是七千三百八十九人,天都各军,天下各藩镇,也只有飞龙兵没有虚额空饷了反而是超员的了。”
王守澄一惊,“怎么会这么多人,是了,那些流离失所的内宦你都收留了?谭公就是心善哪!”
谭公摆摆手,“王相国谬赞了,主子们厮杀杀戮争来夺去,奴才们一条贱命,怎么糟蹋也得活命是吧?飞龙兵,唉,我手下倒是有几个悍勇得用的孩儿,可惜穷苦人出生不识字,不识字的又哪能在朝堂内苑立足?昔日绛王旧人倒是有几个识字的,可惜犯陛下忌讳,根本见不得光,我是没有办法才来恳求王相国,给飞龙兵一条活命的门路。”
王守澄摇头叹息道,“七千多人呐,难啊!还多是老弱,单单养活这些人都是一大批钱粮,谭公你也知道的,边患不止河北山东叛乱不断,朝廷府库底子都露空了,拆借都找不到门路,到处都要钱,我想法设法从那些富贵人家收些钱粮,就有风言风语说我卖官鬻爵,呵呵。”
谭公公拱拱手,“王相国精忠体国,何畏闲言碎语?眼下时局艰难,河北三镇不宁,中原宣武、河北平卢诸藩镇刀兵都不能放下,西边西南吐蕃咄咄逼人,北面回鹘、突厥时时扰边,南边南诏时时生事,恨不得生在太宗高宗朝,圣天子在位,奴才们只要安心办事就天下太平,四海威服。”
王守澄呵呵一笑,“谭公,慎言呐!我这神策右军中尉和你的闲廊飞龙侍者在陛下跟前都是一样的品阶,你就只说要我如何做?我也可以想法给飞龙兵调拨一部分钱粮,以应燃眉之急。”
谭公公站起躬身道,“我致仕之后,飞龙兵就拜托相国大人了,请大人给飞龙兵募一个得用的飞龙侍者,恳请大人了!”
王守澄皱起眉头,还未说话,这时,有一神策甲士来到院落厅堂下,高声道,“启禀大人,神策右军虞候司副都指挥岳奇求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