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这个曾困扰过他很久的问题不再是问题,他已经无比地清楚他是谁了。
陆逐风说得很对,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矫情货。
他想清了,也拎清了,在那些他们共御风雨,爱意相融的日子里,他有一万次的机会开口,向姐姐解释一切,再无隐瞒。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犹豫了。
他的病几度恶化,他再强大,可面对绵延不绝的病痛却没有任何抵抗力。
他还是怀疑,怀疑他还能陪她多久,怀疑他还有几天日子可活。
他想如果他仅有半年可活,又何必讲出这些缥缈虚无的事,不如把所有的美好幸福留在当下。
他当然渴望活下去,如果能活下去,他便再也没有瞒她的理由了,如果是那样,他自己就要被心底的负罪感折磨疯了。
几经徘徊,这件事也就被他放下来了。
他贪婪无度地索取姐姐的爱,像身处蜜罐中,哪怕病痛都能被姐姐炽热的爱意融化,变成幸福与喜悦流遍全身。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每时每刻被姐姐当心尖宝贝宠,他终究是放松了警惕。
他低估了楚亦辰,更低估了艾西·霍尔,早在姐姐告诉他艾西·霍尔是一位卦能通灵的占卜师时,他就应该警醒了。
在他的一拖再拖之下,竟是这件事成了艾西·霍尔可钻的空子。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他伸手抽过了桌上的纸笔。
相较于言说,他还是选择了纸笔记录,他怕他只要对上楚璃月带着复杂甚至怀疑情绪的目光,他就没有言说的勇气了。
回来的路上,她第一次一路望着窗外,没有看他。
他知道她在消化那些复杂的情绪与信息,他瞒她在先,他没资格埋怨她。
他能理解一切,可心还是好疼,一抽一抽地疼。
原来,他已经脆弱到连她不看他都会感到难过。
他伸手卷了卷衣袖,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臂,苍白的俊颜在灯光下近乎透明,眼底带着复杂到极致的色彩凝视着在纸面上流动的笔尖。
窗外风雪茫茫,一盏孤灯,一支秃笔,一切再无保留。
从一个同样苍茫的雪夜,昏沉遥远的记忆,冰冷的孤儿院……
无数夜晚的独守病榻,所想一切流泻于笔端。
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奇迹在他身上降临。
前尘种种,浮生一梦。
今夕所得,可慰平生。
喷涌的情感如激荡的潮水奔涌向前,笔下文字如大江东去,浩浩千里。
不觉,三页白纸几近被他写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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