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其他人做生意的时候,是怎么做的。但我知道我妈做生意的时候,是一丝不苟的,是穷尽所能的。
大概是在我妈能够比较合适地掌握我们家的煤炉,确保饭菜准时上桌之后,如何让煤炉发挥更大的作用,便成为了我妈思考的问题。不久之后,我们家出现了特别大的一个麻袋。我很好奇,这么大一个麻袋,是什么东西啊?
我妈没有隐瞒我,告诉我那些是瓜子。我拿起一点,嗑了起来。很奇怪,这些瓜子并没有那种清香。我正在纳闷,我妈咧嘴一笑:“傻孩子,这些是生瓜子。”
“不好吃。”我有些遗憾地将瓜子放了回去。
“不如那些瓜子好吃。”我指了指玻璃坛子里的瓜子,说道。
“那些瓜子当然比这些好吃。”我妈笑着,“它们是熟瓜子,每一斤要贵将近一块钱呢。进价都要贵好几毛钱。”
我当时还小,对于一块钱和几毛钱并没有特别清晰的概念。听着我妈的话,没有多说什么,心下甚至有些不以为然。毕竟,生瓜子和熟瓜子如果在进价上只差了几毛钱,那么,卖的价钱上也就一斤多挣一两毛钱吧?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从那以后,我发现我回家的时候,我妈有时候不是在打毛衣,而是在炒瓜子。我妈炒瓜子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将一些盐炒热均匀,将生瓜子舀一些,倒入进去,然后翻炒。翻炒到一定的时候,用沙漏类型的东西,将瓜子和盐分离开来。
经过炒制之后,瓜子变得香脆可口。我常常会趁着温热的时候抓一点解馋。我妈从来都是笑着,并不反对我们的这些做法。
印象中,那时候的瓜子真的是很便宜的,也就一两块钱一斤的样子。所以,我们吃瓜子,当真算不上什么大的消费。但这么想着,反过来看的时候,就会突然醒悟,原来,为什么我妈会计较瓜子从生瓜子到熟瓜子中间几毛钱到一块钱的差异了。
很多事,经历的时候并不会有感觉,但到我们现在反过来看的时候,往往会有所醒悟。原来,我妈当时用一个小煤炉,一个小铲子和一块蜂窝煤,每天可能为全家多挣几块钱。
“生瓜子炒熟,一斤能多挣两毛钱。”这是不知道哪一天我妈曾经告诉我的事。我也是因为这句话知道了我妈的经营模式,是在尽量开源节流。
我忘记了我们家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买卖皮鞋之类的东西,但我对皮鞋印象深刻。因为,曾经有人找我妈拿了皮鞋穿,却从来没有给我妈钱。我妈有些遗憾。因为,一双皮鞋当时要一二十块钱,进价也是比较贵的。
如果稍作比较,大概能够感受到:如果一斤瓜子,通过生瓜子炒熟才能多挣两毛钱,二十块钱,那是需要我妈将一百多斤瓜子炒熟然后卖掉,才能挣到的。这还不算我们必须多进的无法卖出去的部分。所以,表面上看来,别人只是从我妈的手里拿走了一双皮鞋没有付账,从某种角度来说,它相当于将我妈在做好买卖货物之余较长时间里多挣出来的送给了其他人。
这种感受,只有真正懂得“挣钱犹如针挑土”的人,才能真正懂得。2004年前后,我曾经去过一趟浙江义乌,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老太太,明明已经是百万富翁甚至千万富翁,她仍旧在自己家里的店面前,拿着针线一点一点穿着一些小的手链,每个手链,批发价0.8元,零售价2元。我听到之后,用了两块钱,将她刚刚完成的那个手链买了下来。并不是那个手链多么好,而是,那位阿姨提醒我一件事:人,即使到了非常富有的状态,仍旧需要保持初心,一点一点努力去做好每一个小的事情,0.8元一个手链,材料费即使再便宜,也要0.4元左右甚至更多吧?除掉材料费,人工费一个就是那么少的一点,那都是需要一点一点用心去做的。
我很少和别人说我妈当年的辛苦,毕竟,我妈做的是小本生意,小本生意本身就是很辛苦的。等到我去了一趟浙江义乌之后,我常常拿着那手串,告诉很多人,其实,做事真的很不容易,很需要用心去做好每一个看起来并不挣钱的事,才有可能在某些事情实现之后挣到足够的钱。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