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无力地歪倒在床上,身上搭着薄薄的被子,却仍觉得沉重如山,仿佛那不是被子,而是一座即将把她压垮的山峰。她微闭双眸,脑海中思绪如纷飞的柳絮,杂乱而又沉重。
她想到那五百五十一人的无辜性命,他们临死前的绝望呼喊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一张张扭曲痛苦的面容在眼前挥之不去。每一次回忆起那些场景,她的心就像被丢进了冰窖,寒彻骨髓。还有山庄外围那些游荡的冤魂,他们的哭声仿佛化作了深夜里的冷风,直吹进她的心底,让她不寒而栗。她尚未能让他们得到安息,自己的血海深仇尚未得报,这让她内心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痛苦不堪又焦躁难耐。
还有李莲花,那个让她心动、让她感受到温暖与爱意的人。他们才刚刚确认心意,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时光,可命运却如此不公,不让他们长相厮守。一想到可能即将与他永别,再也无法感受他的温柔和关怀,她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深深刺入,痛得无法自拔。那种无奈和绝望让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她怎能甘心就这样失去他,怎能甘心他们的爱情还未绽放就已凋零。
还有将她从地狱中带回的苏父、母亲以及阿哥。他们是她生命中的明灯,是她在黑暗中坚持的力量。然而,她长期深陷于仇恨之中,一心想着获取权力、增强势力,只为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却在这个过程中,忽略了他们的感受,真正将他们放在心上并予以关注的时间少之又少,陪伴他们的时光更是寥寥无几。
她未曾好好给他们尽孝,未曾在他们需要的时候给予足够的关心和陪伴。每当回忆起这些,她就满心愧疚,心如刀绞。她还未曾目睹哥哥寻得中意之人,看着他穿上喜庆的婚服,牵着心爱之人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看着他拥有自己的孩子,享受天伦之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怀深深的不甘和自责。
她有着众多需要牵挂之事,诸多想要去办之事。
然而,她心里又无比清楚地明白,或许自己真的无力完成这么多未尽的心愿了,也等不到那梦想成真的一天了。这残酷的现实,像一把锋利的剑,一次次地刺痛她脆弱的心,让她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无助。
此次远离朝堂,跟随李莲花来到莲花楼,只因为她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她渴望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能多多陪伴在李莲花身边,感受他的温暖和爱意。同时,也期望能加快复仇的进程,为那些死去的冤魂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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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然有些迫不及待,内心燃烧着一股决绝的火焰。
背后之人既然想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残酷的游戏,那她便要给他们换个玩法,哪怕是以玉石俱焚的方式,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黄泉路上有这么多人相伴,想必也不会孤单。
苏苏身上曾浮现出一抹疯狂,那是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和抗争,是不顾一切的决绝。可这疯狂转瞬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她紧闭的双眼和缓慢平缓的呼吸,唇角微微勾起,显得那般恬静淡然,仿佛已经放下了一切。
李莲花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一眼便瞧见了苏苏那恬静中又透着几分疲惫的模样。
他放轻脚步,缓缓靠近,轻声地为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将其盖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他动作轻柔地把手缓缓伸进被子里,试探着去触摸苏苏的手。刚一碰到,只觉一股凉意袭来,她的手掌竟是这般微凉。李莲花不禁眉头微皱,随即紧紧握住那微凉的手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片刻之后,才又小心翼翼地将手移到她的手腕处。
李莲花全神贯注,仔细感受着她的脉象。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反倒觉得脉象有力,不像之前那般虚弱绵软。他暗自思索,想来应是苏苏所处之地的油烟味刺激所致,才引发了之前的状况。
这般想着,李莲花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些,他轻轻地把苏苏的手放回被子里。
然而,刚一放回去,李莲花便敏锐地察觉到苏苏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他赶忙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她,接着轻轻拍了拍她,温声细语地哄道:“乖,睡吧。”昏昏沉沉的苏苏眼皮都未曾动一下,便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对进来又出去的李莲花毫无察觉。
几天后,天韵酒楼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喧闹声此起彼伏。大堂中食客们的欢声笑语、小二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面。
的确,他们正在此处用餐,这是李莲花提出的。如今的他们,经济上已颇为宽裕,并不缺这点吃饭的钱。于李莲花而言,只要能让苏苏多吃几口,别说是这点花费,哪怕再多付出些也在所不惜。
方多病风卷残云般地将口中的最后一块鸡腿肉咽下之后,那满足的神情还未来得及完全展露,目光便从眼前狼藉的盘子移向了那放在桌上半天未动的罗摩天冰。他的眼神中写满了疑惑,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解说道:“这金鸳盟和南胤到底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联?为何他们都对这罗摩天冰如此趋之若鹜,上心到这般地步?”
李莲花一直留意着苏苏的用餐情况,见苏苏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而后轻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不紧不慢、神色凝重地回应道:“业火痋,还有那些象征着复仇的神秘标记,种种迹象皆表明,只怕是那销声匿迹已久的南胤人如今妄图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了。这罗摩天冰或许正是他们实现野心的关键之物。”
“若真是如此,那咱们必须争分夺秒,赶在他们之前拿到剩下的罗摩天冰!绝不能让其落入歹人之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方多病听闻此言,瞬间紧张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显然被这严峻的局势所深深震惊。
李莲花微微点头,目光坚定而沉稳,表情严肃地表示赞同。
“这苏小慵怎么还未到?也不知她究竟有没有查到黄泉府主的下落。”方多病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满脸疑惑地喃喃自语。前些日子李莲花就给苏小慵去了言辞恳切的信,拜托她帮忙探查此人的消息。算着日子,按理说此刻也应该有回音了。
“这天底下就没有我苏小慵查不到的事儿。”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宛如黄莺鸣叫的女子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身着碧绿色衣裙的苏小慵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
她身姿婀娜,裙摆随风轻轻摇曳,宛如春日里舞动的柳枝。苏小慵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眼神明亮而灵动。她随手将手中之物轻轻放到桌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而后自然熟地坐到了李莲花的另一侧。
“石寿村。”李莲花徐徐展开苏小慵带来的物件,目光专注且审慎,当那物件的全貌映入眼帘时,他不禁微微惊呼。原来,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张透着古朴气息、略显陈旧的舆图,泛黄的纸张散发出浓厚的岁月味道,边角处的磨损痕迹仿佛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沧桑变迁。
“我爷爷说了,黄泉府主连泉,最后一次现身的地方便是这个石寿村。”苏小慵的话音悠悠传来,她不慌不忙地解释着,神态从容自若,眼神中流露出对爷爷所言的笃定与坚信。
“传闻这个石寿村以酿造能增强内力的柔肠玉酿而声名远扬。众多武林人士皆闻风而至,纷至沓来。”她轻柔地拂了拂额前的几缕发丝,继续缓缓道来,语气中不自觉地透露着几分向往与钦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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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微微蹙起双眉,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思绪的涟漪荡漾开来,仿佛沉浸在了久远的回忆深处。良久之后,才缓缓出声道:“这柔肠玉酿,我似乎曾有所听闻。难道黄泉府主也是冲着这个去的?”他的声音低沉且带着些许疑惑,神情愈发显得凝重。
苏苏伸手接过李莲花手中的舆图,目光犀利,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后,轻轻抿了抿嘴唇,说道:“这舆图想必是旧物,如今这地方已被江河所覆盖,朝堂那边早就绘就了新图,这个石寿村是否还存在呢?”她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忧虑与质疑。
苏小慵满是赞许地看着苏苏,眼中流露出惊喜与钦佩的神色,说道:“没错,此乃十余年前的舆图,时过境迁,确实早已被江河淹没。石寿村的大致位置就在这里,不过现今恐怕难以寻觅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慨叹苏苏的聪慧,竟能这般迅速且精准地洞察到舆图的问题所在。
李莲花此刻却神色异样地盯着苏小慵,心中暗自纳罕,此人为何要用这般饱含深意的目光注视着苏苏,这其中莫非隐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好,那就多谢苏姑娘了,我们这便启程赶赴下一处。”李莲花收敛思绪,语气坚定地说道。
苏小慵听闻,脸上瞬间绽放出明艳的笑容,欢悦地回应道:“好呀,我要跟你们一同前往……”
话音未落,还是笛飞声动作敏捷,手指轻轻一挥,瞬间点了她的穴道,将她牢牢地定在座位上。
“不用了。”笛飞声冷冷地说道,声音犹如寒夜的凛冽寒风,毫无一丝温度。
“楼里住不下,多一个人都不行。这人看着话都多,可不想再有一个和方多病一样的话痨存在。”笛飞声面色冷峻,眉头紧皱,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坚决地说道。
此时酒楼大堂中的喧闹声似乎都为之一滞,周遭嘈杂的食客也不自觉降低了交谈的音量。环境描写烘托出紧张压抑的氛围,使得众人的僵持更加凸显。
其余三人顿时陷入沉默,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方多病小心翼翼地看看笛飞声,眼神中透着一丝忌惮,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
楼外的街道上,偶尔传来几声小贩的吆喝,更衬得此刻气氛的紧张。叫卖声的此起彼伏,与酒楼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愈发凸显出众人的内心波动。
苏苏则将视线转向李莲花,眼神中满是询问,眉头紧蹙,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着急地扯了扯衣角。
李莲花微微皱起眉头,稍作沉吟,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目光扫过酒楼中喧闹的人群,最后开口说道:“苏姑娘,此行危险重重,阿飞也是担心姑娘遭遇险境,才会点了你的穴,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他的脸上带着温和与安抚的神情,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苏苏的肩膀。
笛飞声却毫不留情地拆台:“我没这么想。”他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屑,回答干脆直接,丝毫不加掩饰,说完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紧接着双手抱在胸前。
窗外,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却丝毫未缓和这屋内的僵持氛围。悠扬的笛声反倒让人心生烦躁,增添了人物内心的纠结。
“这一路上,多个方少爷已经够吵了。”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拿起身旁的刀,挤开周围熙攘的人群,迈着大步就走,身影决绝,脸上是一副冷酷到底的表情。
李莲花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眼中满是无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为难,伸手轻轻把苏苏拉起来,避开地上的杂物,跟在笛飞声身后。
方多病也只是在匆忙间来得及对苏小慵喊道:“这顿饭阿飞请了啊,你多吃点。”随后便拿起尔雅剑,匆匆跟了过去,不小心撞翻了一张桌子,脸上满是焦急与匆忙,连忙伸手扶正桌子。
留下苏小慵一个人气得脸色发红,眼睛瞪得滚圆,满脸愤怒地大喊:“哎,你们给我回来。”一边喊着,一边跺了跺脚。
“别丢下我一个人啊。”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酒楼中回荡,但始终无人回应。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和愤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着嘴唇,双手握拳。
此刻,酒楼的角落里,一只蛐蛐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仿佛也在为这局面感到困惑。蛐蛐的鸣叫更显四周的寂静,衬托出苏小慵的孤独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