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者,百草之先生者也,花开余月,春之末尾,其后百花盛开,若春又至。
完颜菖蒲独立帐中,青丝无风自动,周身气息流转如江河奔涌。
但见她纤纤玉指捻定三寸银针,眸光如电扫过李澈周身要穴。忽听她一声清叱,三缕寒芒破空而出,百会、膻中、气海三处大穴应声震颤,霎时间帐中气机翻涌,竟将那烛火都压得明灭不定。
她足踏九宫方位,左手三针疾弹,太渊、内关、足三里三穴立时没入寸许银芒。
李澈四肢忽地绷直如弓,因这三根锁门针封闭气血,周身气息竟在皮下游走如龙,清晰可见。
完颜菖蒲更不迟疑,右手银针起落如流星赶月,直刺肺经要枢;左手银芒激射似风荡云海,肝俞穴针入三分即发龙吟之声;手腕翻转间肾俞针已透衣而入,针尾颤动不休,隐隐带风雷之音。
九针既出,帐中烛火仿佛都跟着窜高了几分。
完颜菖蒲额间细汗未及坠落,双掌已翻作赤红。但见她沉腰坐马,三枚金针在指间嗡鸣不止,针尖竟似泛起寸许青芒。
“九转回阳!“清喝声中,左掌灵墟穴针如游龙探海,针尖甫入穴道,李澈身躯一震,激喷一口黑血,气喘如牛。
完颜菖蒲动作不停,右掌神封针随势而发,针走偏锋斜挑天突,李澈瞬时一滞,气息渐缓,呵气趋平。
最后天池针破空时带起裂帛之声,针入穴道寸半,李澈喉间忽动,再呕一口鲜血,落于衾褥,红若寒梅。
完颜菖蒲鬓发散乱,脚步略显踉跄,待见李澈面上已现血色,胸口起伏渐趋平稳,将李澈手脚上的三根锁门针捻取而出,触之手温,渐趋温热,心下大定。
轻轻拂去额头被汗水黏住的发丝,脚步虚浮的走向杨炯,语气复杂的骂道:“你是真不怕死,镇南侯亲自诱敌,全天下恐怕也就你敢这么干。”
这般说着,完颜菖蒲手上的银针却是不停,动作麻利地在杨炯脑袋上快速扎下数针,紧接着,她柳眉一挑,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猛地抬起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杨炯肋下三寸之处。
杨炯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胸口陡然一闷,仿佛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紧接着,他下意识地张嘴,一口浊气从胸腔深处缓缓呼出。
随着这口浊气吐出,他的眼眸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睁开。
完颜菖蒲见他苏醒,先是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美目圆睁,语气中带着些嗔怒与埋怨,冷冷道:“若不是我,你们俩都得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这般说着,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抬手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帐外候着的女卫,动作轻柔却又透着几分疲惫。回身时,她脚步略显虚浮,依靠在案几旁,缓缓交叠起双腿,双臂环胸,微微喘息着,刚刚因全力救治的疲惫尽显无遗。
杨炯听着这熟悉的语气,待看清是完颜菖蒲后,满心的感激和惊喜瞬间被担忧冲散。他来不及说话,眼神慌乱地四处搜寻,终于在床边找到了李澈那单薄的身影。
他的心猛地一紧,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踉跄着朝李澈爬去。好不容易爬到近前,努力抬手,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缓缓凑近李澈的鼻下。
杨炯太想知道李澈的情况,可又害怕面对那个最坏的答案,手指就那么僵在原处,抖个不停。
完颜菖蒲从未见过杨炯这般茫然失措的样子,不禁微微一怔。她顺着杨炯的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李澈,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似是感慨,又似是艳羡。
随后,她收回目光,轻抿丰唇,冷声回道:“死不了!”
杨炯听到这句话,悬在半空的心瞬间落了一半,但仍将信将疑的将手指缓缓落下,当真切地感受到李澈那温热且平稳的呼吸时,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
刹那间,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之前压抑在心底的悲怆,也如破晓的曙光冲破厚重云层,阴霾瞬间消散。他只觉全身的力气都回来了,每一寸骨骼、每一条肌肉都在欢呼雀跃,连昏沉的脑袋也一下子变得无比清醒,望向李澈的眼神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杨炯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站直身子后,拱手抱拳,无比郑重道:“完颜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有驱使,绝不推辞!”
完颜菖蒲白了他一眼,冷声质问:“以前叫哎,救了你的命就开始叫完颜姑娘了?你倒是够市侩!”
杨炯也不知道哪里惹了她,面对她的冷嘲热讽,只得试探性地唤道:“菖蒲?”
完颜菖蒲冷着脸,对杨炯的呼唤并不回应,眼眸中满是复杂。
杨炯见此,哪还不知道她意思,打杆随上,直接开口问道:“流萤,你怎么会在这?”
完颜菖蒲见他识趣知情,轻哼一声,忍不住揶揄道:“我要是不来,你早死了!”
“呃……”杨炯一时语塞,对上完颜菖蒲那冷漠的眼神,一时有些搞不懂这女人到底是何意,叫她流萤她不抗拒,可语气却如此冰冷,弄得杨炯尴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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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菖蒲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口骂道:“你说你一个镇南侯,闻名天下的少年将军,每每身先士卒也就算了,你还独自诱敌,掩护部下撤退,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军人数不少,在这东北苦寒之地,若都跟我一同奔逃,不但行动缓慢,且很容易被发现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