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数以千计的冤魂恶鬼来向他讨债。
他忽然笑了。
若是真有恶鬼也就好了,能不能来告诉他,他们究竟怨不怨,恨不恨?
化身恶鬼,不肯离去,可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可惜能回答他的只有这古原萧风,如同野兽呜咽。
忽然,有人轻轻念了一句佛偈,声音清澈如宁。
“阿弥陀佛。”
“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少,所失甚大!
世人得爱,如入火宅,烦恼自生,清凉不再,其步亦艰,其退亦难......”
那颂唱渐如平地惊雷,一声大过一声,振聋发聩,惊心动魄。
身边黄沙蓦然消退,无边月色席卷而来。
“小僧见过许多眼泪——
“像曾施主这般笑着醒来的,却是第一个。”
他睁开眼,冰湖如镜,幽林深邃,一切如常。
僧人静静坐在岩上,双目紧闭,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缓缓在指间盘旋,同时口中振振有词,像是在念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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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不悔左右一看,身旁躺着数十人,皆是黑衣蒙面,手中握着三寸铁刺,与先前遇上的几波刺客装束无异。
看来也是扶桑的刺客。
这几人胸前皆有起伏,却不省人事,眉头紧蹙。他走上前,伸脚踢了踢其中一人,那人却并未醒来。
“曾施主不必费力。”僧人落掌,轻轻摇头,“他们不会醒来了。”
“你做了什么?”想到方才奇诡无比的梦境,他顿时警觉。
这和尚不简单。
“小僧并未做什么,只是度化他们罢了。”僧人笑着说道,“他们心中有魔,自然不得解脱。”
原来这和尚还有如此本事,倒是他多事。
曾不悔冷笑道:“你这和尚,度化就度化,还要对我出手?”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小僧只度当度之人。”
重云遮月,僧人看了看天色,他亦抬头。
是要下雪。
“好一个众生平等。”他嗤笑一声,“若是我同他们一样一睡不醒,你不就是恩将仇报?”
“曾施主。三界无安,犹如火宅。若能酣眠,乃是幸事。”
僧人站了起来,背起行囊。
“等等。”他一个错身,将他拦住。
“你要去哪儿?”
“去该去之处。”僧人念了声佛偈,缓步前行。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这话似乎听殿下说过,只是其中真意,他可没兴趣知道。
男人止住思绪,步履生风,抬脚跟上对方。
……
一场雪后,粉妆玉砌,却也掩不住金殿辉煌。
“殿下,白王已过洈水,现下正朝白州城而去。”
“哦?”素手撑着玉腮,那金钗随着少女的动作而晃动,“他若是能活着到白州,你们都不必来见本宫了。”
“这......”来人面上为难,“殿下,白王方才离开帝都,此时下手,会不会太明显了?”
“啪——”地一声,杯盏掷地,碎在那人面前,茶汤四溅,自然将他洒了一脸。
“本宫要的是斩草除根!若是你听不懂,本宫就换个能听懂的!”少女声音沉郁,不怒自威。
“是。”来人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却立即伏在地上,掩去了神情。
“去。”少女颔首,那眼中满是阴沉。
来人行了一礼,缓缓退出金殿。
京华殿下的脾气,似乎愈发不好了。从前日叶统领不告而别之后,她的情绪便更是不稳定。想到那些流言,他不禁摇了摇脑袋。果然,有本事又如何,不如会讨贵人欢心来得直接。他倒是乐得见那位叶统领更加肆意妄为些,好教殿下尽早厌弃了他。
“贺远山呢,让他来见我。”少女接过一旁的宫婢递来的新茶,低声冲暗处吩咐道。
暗处的男人方要离开。
宫婢颤了颤,回道:“今日君上许是要来......”
男人顿了顿,止住步子。
“你怎么知道?”少女皱了皱眉。
“君上......每逢七八日,不是都会来看望殿下......”
宫婢忽然跪在地上,直觉自己似乎多了话。但是话已出口,面对这位喜怒难测的贵人,她只得据实相告。
少女闻言,蓦然换上一副笑脸,起身将她拉到了身畔。
“小容,你在荣华宫待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