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默默地走着。
“你父亲如今被唤作来去医仙,不过还没负医仙盛名之时,他只是一个来去谷之中的无名小辈。”
“哎——你可别瞪我啊,我说得是真的!我遇上他那会儿,他连剑伤与刀伤都辨认不清,还把我当做凶手!好一顿冤枉我……”老者像是颇为怀念那快意江湖的岁月。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潇洒恣意,无拘无束。
他虽然拿钱办事,却也讲究道义,从不枉杀。这好端端的一个人,在他落脚的客房之旁死去,倒是让他无辜被冤枉成杀人凶手。
只因为那青年医者信誓旦旦地说,这伤口乃是快剑所伤。而放眼整座客栈,只有他大大咧咧地背着一把赤红的宝剑。
不就是明摆了在说他么?!
他莫三思行得正,坐得端。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可容不得被如此污蔑。
于是他血气方刚,拔出宝剑指着对方说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再说一万遍也是剑伤!”
谁知道那人也是个愣头青,两个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让着谁。
官兵赶来,却也无法轻易决断,于是将两人都捉进大牢,听候决断。
“真是笑话!我一个大夫,竟要陪着你这杀人凶手住大牢!”莫三思年长些,却没讨得什么尊长应有的待遇。对方嘴上不饶人,从天明骂到了天黑,都不带重样的。连那狱卒都听得有些不耐烦,直冲着两人喊了几声,最终不堪其扰,皆是躲得远些。
月黑风高,中夜困乏。
“我说老弟,你说我是凶手,如今你和凶手待在一处,你不怕我一生气,将你也‘咔嚓’了?”他比了个手势,换上一副凶恶的表情。
配着他那生来有些邪佞的脸庞,倒是以假乱真。
对方颤了颤,却也只是退了一步。“你……你待如何?!”
“哼哼——”他玩心大起,一心想要将心中憋屈发泄出来。
“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学着那凶徒恶党的口吻,一步步逼近对方。
此时两人手无寸铁,若是真对上,恐怕也是拳脚相搏。忽然暗处飞来几道银光,他偏头躲过,挑了挑眉。
“好小子,看着害怕,竟敢暗箭伤人!”这青年畏缩在角落,竟趁他不备,飞针害他,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大喊了一声:“嘿!诸位官爷!这人还带了兵器,你们不管管啊?!”
却是无人应答。
“然后呢?”少女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后我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仙女。真的,不骗你,那恐怕是我莫三思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了……”
“她是谁啊?”
莫三思顿了顿,斟酌着说道:“她是昔日来去谷的主人,也是真正的来去医仙,第五榕。”
“想来应该也是你的娘亲。”
“我的…娘亲?”
她愣了愣,这两个字分外生疏,可说出口之时,却无端觉得暖风拂动,温柔缱绻。
……
“阿榕,我来看你了。” 男人看着对方,温声说道。
苏决明震了震,这个人,分明已经逝世许久,为何没能让她入土为安呢?
“这是苏家后人,叫苏决明,是个好孩子。”他自顾自地说道,“小友,这是木儿的娘亲,论辈分,你就叫一声‘榕姨’吧。”
“榕姨。”苏决明从善如流,抱拳行了一礼。
“好孩子。”他轻抚少年的头发,“来去谷终年无雪,便是因为这地底有一条火龙。岩髓蒸腾,山谷才得以温暖如春。”
“只是天道有常,福祸相依。有朝一日,若是这地龙翻涌,来去谷亦有湮灭之时。”
他看了看那岩壁,赤霞轮转,美轮美奂。只是这样的奇景之下,却隐藏着死亡的气息。
“赵叔,既然这里如此危险,那为何不另寻个去处?”苏决明顿时不解地问道。
据他所知,至少在赵青木出生之后,他们父女俩就一直在这谷中相依为命。
“呵呵……”赵巧拙笑了笑,有些怅然地望着那古树之下的人。
“老夫不走,是因为她不能走。”
恍惚间,那树下之人竟转过身,撑着一把纸伞,替他挡下头顶绵绵细雨。
他笑了笑。
他知道,也许她一直守在这里,不曾离去。
女人苍颜华发,却不改她眼中似水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