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他还要追问:“这半老徐娘,有什么好的?竟要父子相争?!”
“她自是有她的法子……”般若紫阳兀自叹了一口气。
这是曾不悔见到他以来第二次见他叹息。
一次是为了他的弟弟,一次是为了他的父亲。
“你与那道……”
道什么来着…他有些忘了。
这些扶桑之人,取的名字皆是怪模怪样……还是般若紫阳好记!
“道经。”对方开口提醒,却又跟着解释道,“他是小僧同父异母的弟弟。”
果然。
又是王室相争的戏码。
曾不悔暗自思忖,殿下临行前,交代他要跟着这般若紫阳,只是对方姓甚名谁,如何身世却是一概不知。如今他二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若是能趁机多套出些话来,日后回去也好交差。
这一来二回,他竟也忘了这和尚为何能答出他心中所想。
“啊,我就说么,你们瞧着也不像。”他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扶桑没人坐这王位,岂不是要乱套?”
“呵呵……”般若紫阳笑了笑,“若是小僧死了,道经就能即位。”
曾不悔恍然大悟,难怪他先前不躲不让,要那小矬子亲手将他杀了。
“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
“只是权宜之计,若是小僧‘死了’,他也就不会再来了。”般若紫阳垂了垂眼眸,“小僧出生之时,心脏就生在了右侧,这件事却只有接小僧回扶桑的老仆知道。老仆已经殉道,这件事也就成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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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头看着曾不悔。
“曾施主亲眼目睹,也算是知情者。为了扶桑朝局,般若紫阳未死的秘密,还请曾施主守口如瓶。”
“尤其是白王殿下。”
曾不悔还对这四个字不算熟悉,兀自一愣,遂反应过来,白王,那不就是他家那位殿下么?
“你且放心。”他点点头,“我一定会替你守口如瓶的。”
只不过他说守口,又不是守别的。
他写信说还不行么?!
般若紫阳目光澄明,将他那心思看了个一清二楚。
想来是他心房有缺,自幼便能感常人所不能感,知常人所不能知。他那双眼睛,只消凝神注视着对方,就能将对方所想猜个通透。
般若寺的禅师说,这是天眼。
他却饱受其苦,譬如同父异母的弟弟来寻他闲谈之时,心中却在思考着他的弱点,该如何将他除去。
就算他已经来到这中州,道经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今日他得手,若是不出所料,此时应当已在归途。怕就怕他去而复返,发觉那里没有自己的尸首,亦或是……他想杀人灭口。
“曾施主。”般若紫阳撑起了身子,“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还是……”
说时迟,那时快,篝火一灭,四处皆暗。
一阵风拂过。
般若紫阳一手拆下佛珠,在手中盘旋。
他身子端正,嘴皮翕动,像是在念什么。而那手中的佛珠却是越盘越快。
“喂,和尚,你……”曾不悔怔了怔,刚要站起来,却两眼一翻,蓦然倒了下去。
四方传来身躯落地的钝响。
“什…么…”曾不悔勉力挣扎了片刻,却终究不敌那脑中困倦,眼皮有如千钧重,还是沉沉入梦。
“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好教他先酝酿个盈盈姑娘入梦……”
失去意识前,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想着。
他自一片黛蓝色的芳丛中醒来。
幽香氤氲,暖风醉人。
此处,真暖和!
比雪夜里盈盈姑娘的暖房还暖和!
远处雪山连绵,雪山脚下,却是一片苍郁青草。
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一次,他知道这是梦境。
显然,这个梦,并不属于他。
耳边隐隐传来女人的呼唤之声:
“阿吉塞——”
“阿吉塞——”
“该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