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少女的余音犹然在耳,可顾见春的面上却是一片迷惘。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感,他低头看了看手上伤口,那伤口狰狞,他思忖片刻,索性撕下半截衣袖,将其粗略包起。
印象中,这是他头一回见到少女如此发怒的模样。
他不明白的是什么呢?
顾见春无端想起这位赵姑娘方跟他出谷时那张明媚的笑颜,仿佛这世上一切烦忧都与她无缘。只是寥寥数日,这笑颜却渐渐染上阴翳。
她说的没错,与其说在意,不如说他确乎几乎已经习惯了忘记自己的存在。
从睁眼的第一天开始,师父便呵护他,教导他,兼之慈爱,兼之严厉,师父扮演着寻常人家的父母,教他文韬武略,教他洗衣做饭。他也惯于看着师父的脸色而处世,在山上,师父便是他的天,也是他的全世界。
师父说,俗世扰扰,惹人烦忧。不如就此与他在栖梧山终老,而后成为另一个师父,找到下一个“顾见春”。他便顺从应和,当真老老实实待在山上。
顾见春随手拆下一截树枝,效仿年少时常会玩的游戏,将其修整一番,这便成了一柄品相不错的“剑”。
他将其握紧,横过眉心,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自然而然便做出那练习了千百遍的招式动作——正是沧浪剑法的起手式。
一阵风起。
顾见春沉气于丹田,虽说感受不到半点内力,可这招式如何施展,却是铭记于心。他深吸一口气,蓦然将树枝挥向正前方,劲风破空,草木猎猎。只是这般威力却只得令枯草折腰,若说对敌,还远远不够看。
他面不改色向前踏了几步,手中树枝残影簌簌,挥洒自如。习剑如开弓,既已起势出招,断然没有半途而废和回头的道理。
——若非小湄的到来,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下山的念头。
可是小湄来了。带着对血亲的思念,也带着一身的怪脾气,还有山下那诡谲多变的所谓俗世。
原来书上写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原来大侠打赢了架也不一定能拯救苍生,因为苍生的命运从来都掌握在王朝与权贵手中。
原来两情相悦的人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因为世上还有许多不得已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