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春忽而哑然。
“师兄,你讲故事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可惜我不是那把剑,你也不是那刻舟之人。”夜来忽然平静下来,盯着顾见春的双眼说道,“师兄,不若小湄与你讲个故事吧?”
顾见春不出一语,只是有些无措地与她相视。
“......从前有座山,名曰栖梧。山间有一隐者,名曰放鹤。放鹤孑然一身,只收了一个徒弟继承衣钵。”
顾见春心中隐隐不安,恍若什么物事正在破茧涌出。
“......有一天,一妇人送来一女孩,女孩身份不洁,为世人所不齿。为了她能安然长大,妇人狠心将她送上栖梧山,求居士教她学艺做人。临别之际,妇人与女孩约定,待她学成下山,便能像从前那样,在某处隐居,而后安然一世......”
夜来眼眶微湿,抿了抿唇,强行将那身上阵痛尽数忽略。
“.......女孩暗下决心,定要勤学苦练,以求早日与母亲团聚。于是她日夜练功,持之以恒,终于小有所得,能与那同门师兄一争高下。说来有趣,山上年月匆匆。这唯一的同辈之人,也是她年少之时最钦佩的兄长,最诚挚的玩伴,最相宜的对手......”
“——也是最想打败的‘敌人’。”
谈及此处,夜来怅然一笑,不去在意对方面色,只是兀自说道:“很奇怪吧?在山中与她朝夕相对,她最可亲可敬之人,却也是她棋逢对手,难得一遇的敌人。”
顾见春不语,只是摇了摇头。他向来晓得小湄好胜,在山上之时,每逢师父夸她如何精进,她都会露出一副得意十足的笑颜。就好似在冲自己说,下回一定会打败师兄!
可他从未在意,只道是她孩子气些,更在乎输赢些。其实赢了或是输了,又会如何呢?师父常说习武者,输赢不论,生死次之,义气当头。
而小湄所谓的每每“差一招险胜”,不过是自己妨她生闷气,有意谦让于她。早先还会被她看穿,后来此计便愈发娴熟。也是,师父教导,两人皆熟记于心,那练了千百次招的剑技,自己怎么会不知晓她下一步要如何出招,挥向何处呢?
夜来接着前话,继续说道:“居士说,习剑者,起胜负之心乃是常理。只不过女孩却日日停滞于此,苦于不得其法。她偏执地以为,只要打败师兄,便能学成下山,寻找娘亲。而她每一次与师兄比试,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能赢。只是那差了半招便能打败的师兄,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悟出了所谓‘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