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了然轻抚少女后背,轻笑道:
“这副爱哭的模样。”
“......胡说八道。”
对方一动不动,闷闷否认。
末了,她忽而幽幽说道:
“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顾见春温声宽慰道,“师兄说了...要一直护着你,不是么?”
胸前衣襟渐渐温热,直坠得他心中一痛。
顾见春又忍不住又揉了揉对方发顶青丝,像是年少时那样。
似是冰泉乍泻,又似是残垣倾覆。
怀中少女忽如孩提一般,呜咽不止。
“好了好了,小湄乖,不哭,不哭啊...”顾见春有些笨拙地伸手,安抚着她的背脊,感受着对方颤颤而泣。他向来知道这小师妹一旦哭起来,就像那洪水泄闸,要将她哄好属实不易。
这是重逢后,顾见春第二回见她如此伤心的模样。
“你管我......”怀里的少女却不甚安分,将自己推了又推,却因着力弱气短,没能推动,于是更是怒而嗔道,“都是你不好!”
顾见春哭笑不得,如今可又是他不好了......
此时他任由对方动作,也只得顺着她。
“好,是我不好...别哭了,好么?”
他捉住那只有些不安分的拳头,这砸下来倒是不痛,只是怕她伤着自己。对方一挣,却不想她身形一晃,竟跌了回去。而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摔着,只得伸手一接。
两人几乎就要面对面贴上,近得连那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夜来长睫颤颤而动,只是愣愣地注视着他,像是想不明白此时此刻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砰”地一声轻响,窗棂所在,像是有什么物事惊动。只是烛火兀自闪了闪,却不再有旁的动静,叫人恍然以为是野猫过路,屋瓦坠落,不知所谓,却不小心将什么东西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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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香软玉在怀,即便是年少时,两人也不曾如此亲近过。一些被顾见春彻头彻尾忽略的微末情愫,如同拂面花影,好似风过静水,此时丝丝缕缕,一齐涌上心头。
“你......”而那柳叶眸却闪了闪,那长睫也跟着颤了颤,似是被这绵延温软的呼吸灼伤,“你先放开......”
“啊...”顾见春后知后觉地松手,看着少女泪眼婆娑的模样,不觉伸手替她摘下颊边泪珠,“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泪是温的。
那冰肌雪腮之上却好像凭白泛着一抹霞色,令他不由目眩神迷。
少女静默不语。
只是正当这缱绻之时,一些异状却悄无声息地显山露水。
顾见春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的发顶。那三千青丝如瀑散落,本该是如墨如画,曼丽多姿的光景,此时那寸寸青丝竟以目力可察的速度,丝丝缕缕变作雪色。虽然不多时,这变化便止息,只是这却足以令他心生骇然。
“师兄?”夜来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色,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她自然还不知身上正在产生的异状。
顾见春抚了抚她的发尾,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没什么。小湄睡得香,把头发都睡乱了,师兄替你打理可好?”
夜来歪了歪头,目光惑然,似是有些不明白对方如何作想。
顾见春面不改色,温声笑道:“怎么?不信师兄了?从前你不会的时候,不还是......”
“别说了......”夜来面色一滞,将其打断道:“......好。”
虽说此处没有旁人,但若是再让对方提起什么儿时之事,她心中恐怕也要窘然一番。
顾见春握着木梳,目光掠过妆台上的铜镜。
客房乃是南宫孤舟亲自置备,女儿家的物事倒是一应俱全。
“对了,师兄。”夜来垂着眸子,目光沉霭,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她偏过颈子,侧身看着顾见春,后者似是正于妆台前细心挑拣。
“......我是怎么醒的呢?”
“啪——”
不知为何,那铜镜忽然自他手中滑落,在地上碎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