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回想着昨日种种,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
会是什么呢?
“昨日……”她张了张口,忍不住问道。那泪珠还挂在眼角,我见犹怜。
“昨日?”
此时轮到对方不解。这却也不怪顾见春,全因着这小丫头话题转的太快,令他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昨日,我喝醉了。”
“嗯,是喝醉了。”
“那我有没有做什么?”
“有。”顾见春当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你哭了。”
她心中一紧,该不会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还有呢?”
顾见春颇为严肃地说道:
“你还掐着我的脸,要我笑一笑。”
“……?”
夜来扶着额头,有些无言,只是经对方一提醒,她好像也隐隐约约想起了这一茬,只觉指尖炙热,好似那触感还依稀残存。
她登时不着痕迹地将手往袖中藏了藏。
“…还,还有呢?”
“对啊,还有——”顾见春一抚掌,接着说道,“你和我道歉,说特别特别对不起我。”
“什么?我会和你道歉?!”
夜来登时一阵慌乱,喝酒误事,当真是喝酒误事。
“那我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顾见春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盯着她。半晌,在对方急迫又复杂的目光中,真真切切地答道:
“还有,你哭得好伤心,简直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还有你抱着师兄,怎么也不肯松手。”
“还有你说你要永远待在栖梧山,要永远陪着师父和师兄呢——”
“……”
“……”
“……”
夜来努力想要克制自己的怒意,却终究忍无可忍,一把将那锦帕丢到对方身上,破口大骂道:
“顾见春,你不要太无耻——”
这么拙劣的谎言,难不成是将她当成傻子骗了么?
“我是醉了!不是傻了!!!”
“噗哈哈哈……”
而眼前的男人终于再难抑笑声,长笑不止。
“你还敢笑?!”
夜来闻声,怒火中烧,面上大躁,只觉这辈子都没有那么丢脸过。亏她还老老实实地听信了对方前言,原来这半真半假的记忆,乃是对方编来诓她的!
——她怎么会忘了,这个男人不是最擅长编故事么?!
她看着对方笑得恣意,恼怒不已,登时一掌挥去。只是对方如今又没什么内力,若是下手没个轻重,恐怕要一掌结果了他。
打死他,那不是便宜他了?
她转念一想,当即攻势一转,直取对方腋下。
“我让你笑,我让你再笑——”
而对方本要试图挣扎,却发觉在这恼羞成怒的少女面前没有半点抵抗之力,于是索性一面笑着,一面求饶道:
“好小湄,我错了错了…是师兄的错…不闹了好不好?”
而少女却恍若未闻,或者说,眼下的状况令她十分满意。
“哼!你敢戏弄我?!我江夜来这辈子还没让别人这样戏弄过!顾见春,你真是找死!”
只不过说着打打杀杀的话,那柔荑却没有半分杀意,有的只是如同他们年少时那般嬉闹与恣意。
顾见春只觉得这前半生欠下的笑都要在今日笑尽了,他试图捉住少女的手,口中连连哀求道:
“好小湄,师兄错了,师兄知错了…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杀了我吧!哈哈哈……小湄别闹了好不好…小湄饶命啊——”
谁知正在此时,只听“砰”地一声,顾见春竟一个趔趄,被眼前那四处作乱的少女一把推倒在地。
——硬要怪的话,就怪自己内力尽失,实在是没有旁的力气了。
桌椅板凳乱作一团,只是在一阵叮叮哐哐的动静之后,屋子却忽然陷入沉寂。
——疼倒也不算疼。
顾见春回过神来,终于慎重地观忖着眼下状况。
——只不过…
四目相对,咫尺之遥,那面如烟霞的少女堪堪撑着身子,悬于他眼前,正怔忪地盯着他的脸。
那半月一般的麻花髻在她后颈顽皮地摇曳,一如他此时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