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剑锋迫于眼前,顾见春闭了闭眼,猛地于雪堆之中握住那青色剑鞘。
“师父,得罪了!”
“铛——”地一声,他将那曾与他日夜相伴的宝剑剑锋一把拨开,随后带着少女向石阶掠去。
只是随后,那宝剑锋芒更甚,径直“唰”地刺入他脚边的泥土之中。
顾见春甚至没能看清老者如何出手,只是在那剑刃点到之时,老者已然闪身落于他的面前。
“景明,你也要与为师作对么?”
顾见春目光一凝,师父为何要说“也”?
小主,
电光石火之间,他倏忽想起上一个在此与师父“作对”的人是谁。
顾见春心中惊骇交加,却缓缓将那剑柄握住。
即便顾见春未曾亲历,此时此刻,却与当年何其相似?
在那场足以惊天动地的屠戮之后,少女亦是如此握着剑,孤身与这如何也不可能打败的老者殊死一战么?
彼时的她,又当如何无助?
顾见春只觉心中燃起沉痛而炽烈的火焰——就像在问剑山庄,当他知晓少女的决意之时。
“师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实在是强弩之末,却不得不催动心诀,很快,那逆沧浪诀便予以他回应。那是与沧浪诀全然不同的功法,霸道,强势,仿佛一头荒野上的猛虎,横冲直撞,无可阻挡。若说沧浪诀乃是流水不争,顺万物之便,那么逆沧浪便是将一切力量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何谓“我主沉浮”。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亦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而这最后一击,却是迎向自己面前的老者。
那个悉心栽培抚养他,教他为人处世的师父。
的确,从顾见春明白了风花之问的答案之时,老者已然不再是云端之月,亦不再是巍峨之巅。老者并非权威的存在,也不再是人生唯一之解,于自己而言,他从来只是一位引路者,仅此而已。
而现在,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那么这一战不可避免。
逆沧浪诀在他的催动下,犹如一条狂暴白潮,在他的经脉之中汹涌而过。他运功握剑,只觉剑身都轻颤不止。
他想,他明白小湄的心境了。
“师父,我要救她。”
他看着老者,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我一定要救她。”
老者不语,只是拦在他面前。
顾见春一手将少女背在背上,驾轻就熟,一如当年。只是不同的是,少女已然昏迷,而他正握着剑,以命相逼。
“师父,得罪。”
他不再多言,将手中长剑握紧,轻盈而迅捷地冲着老者挥去。
三丈。
老者未动。
一丈。
老者未动。
一尺。
老者缓缓抬眸。
三寸。
老者抬臂。
一寸。
“叮——”
顾见春只觉一阵足以摧枯拉朽的气浪迎面袭来,随后那剑脊一颤,颤意顺着剑身直直传至他的虎口。一时之间,他顿觉虎口酸麻不已,遂无力一松,那剑果真就此直直坠地。
输了么?
只一招。
只是一招“浮生若梦”,仅此而已?
老者收回弹剑之指。
而顾见春却还未来得及思忖下一步动作,那青山剑,却结结实实落在了地上。
“哐当——”
顾见春猛地睁大双眼。
如他所料,却又未曾料到。
那把剑,断了。
他这时才感到喉中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于是他这才想起,方才老者那一招,已然震伤了他的心脉。
惊怒交加之际,他倏然跌坐在地。
眼前却是那断剑与昏睡的少女。
老者接着向他走来。
“咳咳...师父......”顾见春擦了擦唇边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完。
“不要杀她...”
他哀求般地跪倒在地,此时已然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可他却还是回身,牢牢护在那少女身前。
“让开。”
老者面上终于显露出一丝不耐。
“不成。”顾见春固执地摇头。
“再不让开,她就死了。”
老者一把将他拨开,如同护雏的老鹊,轻易地将顾见春赶至一边。
“什么?”
顾见春似是失血过多,一时有些怔愣。
“回头再给你解释。”
老者一把揽过少女的身躯,飞身而起,三两步便消失在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