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我在维也纳的大部分日子都和您所说一样——”艾格隆回答,“但是也有为数不多刻骨铭心的时刻,比如……我曾经在宫廷全班人马和外国使节们的注视下,和特蕾莎抱在一起翩翩起舞,尽管您可能认为这太浮华,但这对我来说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美好记忆。”
特蕾莎听得喜滋滋的,忍不住也插了一句,“我参加过很多宫廷的典礼,确实如您所说,大多数都非常乏味,我甚至都懒得花心思去记忆当时的经历,可是我的成人礼却在我的记忆当中熠熠生辉,因为就是在那个时候,宫廷决定撮合我和殿下的婚事……虽然我在很多方面都对皇帝陛下和梅特涅首相有点意见,但在这件事上我会永远感激他们的。上帝作证,我那一天虽然强装镇定,但实际上简直魂飞天外,从我们握住手然后对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和殿下共度一生了……有时候人的想法就是那样奇怪,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却值得一生来品味。”
被人当面秀恩爱,普希金又尴尬又羡慕。
然而对这对未婚夫妇,他却又生不出任何的嫉妒,他们是这么可爱的年轻人,谁能忍心呵责呢!
普希金出生于1799年,虽然现在也才是个28岁的年轻人,但是却比少年和少女大了整整12岁,所以对于他们,他既看成是一见如故的朋友,又略带着一点长辈对晚辈的优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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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对晚辈却比他要更早进入婚姻的神圣殿堂了。
作为一个情场上的浪子,普希金虽然屡屡得手,但是却总觉得内心依旧空荡荡。他是浪漫的诗人,他想要追逐爱情,但是在彼得堡他却又觉得一切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也不知道我这一生的伴侣,究竟会是何等风姿呢?
说到这里,他决定换一个话题。
“公主殿下,您刚刚说您对奥地利的皇帝陛下和梅特涅首相有意见,我能斗胆问一下您是指什么吗?”
特蕾莎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还是回答了对方。
“我觉得他们老迈而且保守,这原本不算什么错事,但是过犹不及……他们对奥地利的管制令人觉得窒息,官方恐惧一切有可能不合时宜的文化作品,因而选择一股脑全部审查封禁了事,甚至让维也纳市民仅剩的娱乐都被涂抹削减,您知道吗?我认识贝多芬先生,我认为他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音乐家,也许以后几百年都不会有人超过他了,可是正因为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他不为官方所容,最终贫病交加地死去了,他是带着世界最美好的祝愿和不屈不挠的决心,创作那些交响乐作品的,然而最终他却孤苦无依地死在了阁楼里,请问这样的事情难道合乎人性吗?难道人不应该享有文明进步所带来的精神财富吗?”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起来,“您也许会觉得奇怪,我身为皇室的公主,为什么还要在乎这些?我直说吧,我认为时代不一样了,如今人的天然权利已经为世人所认知,人们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也不是区区几座教堂和几段经文就可以敷衍过去的了,他们渴望推开陈旧的大门看到新的天地,看到理性和自由的王国,因为他们有权这么做……所以哪怕是光辉的哈布斯堡家族也必须追上时代的变化,我所追求的,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我希望生活在一个更开明的时代。”
特蕾莎这一番话,听得普希金又惊讶又感动。
这些完全契合他的心中所想。
甚至可以说,他在皇村的苦闷日子里,心里一闪而过的那些片段,还没有公主殿下所说的这么清晰明了。
他简直刮目相看。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又有如此思想,真是让人钦佩。
片刻之后他又怀疑,也许公主殿下的想法,一部分也是受到了少年人影响,于是又下意识地看向了艾格隆。
“如果命运垂青我,让我重登皇座,那么我可以奉送给法兰西人民一个更加开明的时代。”艾格隆意气风发又自信满满地回答,“波旁家族重新统治法国,可是您看看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忘记,什么也没有学会,只想着复辟往日的时光,让所有人匍匐在他们之下,所以他们注定要被时代所碾碎……我愿意替人民挥下这一重拳。”
“而我,可以帮助我的丈夫做到这些。”特蕾莎笑容满面地靠在了艾格隆的肩膀上,然后带着憧憬说,“假使我们有幸统治法兰西,那么我会牢记我过去所愤恨的一切,并且努力让我的子民永远不必再重复体验我的愤恨,我会让他们享有他们应有权利,并且繁荣富足,希望上帝能够保佑我们做到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