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权臣末路

斛律光相信:只要我不辜负皇帝,皇帝一定不辜负我。斛律光想的是要去帮助高俨、高纬兄弟和好,并不是要帮高纬杀了高俨。

来到长巷,斛律光看到高纬正在召集四百侍卫,给他们分发铠甲和武器,准备和高俨火拼。高纬见到斛律光,就委屈地说:“岳父,您可来了,大齐的天下就靠您拯救了。”斛律光自信地说:“陛下莫急。小孩子们动干戈,刚一交手就会乱了阵脚。俗话说:‘奴仆见主人,心里就沮丧。’陛下应该亲自去千秋门,琅邪王一定不敢行动。”

高纬想了想,这下有斛律光的撑腰,他就答应了。

小主,

斛律光走在前面做前导,远望着千秋门高俨一伙,大声喊道:“天子来了。”

正如斛律光所言,奴仆见到主人心里就沮丧,下属看到领导就弯腰。这就是权力的能量,在权力压面前,不管你平时如何嚣张,看到位高权重的人自己就得矮半截。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惧怕一些领导,并不是他有多么高的威望,而只是害怕他屁股下的位置;动物们并不怕狐狸,而是怕狐狸背后的老虎,所谓狐假虎威正是如此。

斛律光的气场,那可是能让边境的敌人吓破胆的,更何况高俨这个初一的学生?看高纬有斛律光坐镇,高俨一伙怕得纷纷散去,只留下刘桃枝被捆着在一个角落。“斛律将军,快救救我,我是刘桃枝呀。”斛律光路过时,刘桃枝高呼。

斛律光自然认识刘桃枝,还知道他是皇帝们最爱的刽子手,向来瞧不起他。只因刘桃枝是皇帝喜欢的人,斛律光既然选择了帮皇帝,也就叫人去砍断了刘桃枝身上的绳子,将他释放。

这时间,高俨在干嘛呢?一方面高俨无处可逃,另一方面,他自己也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不动弹。

高纬在桥上勒住马远远地呼叫高俨,高俨还站在原地不敢靠前,斛律光上前劝说:“天子的兄弟杀一个人,有什么可害怕的!”

高俨还是六神无主,斛律光就抓住他的手,硬拉着他向前。斛律光给高俨求情说:“琅邪王年轻,肠肥脑满,行为轻率,等到年龄大了,自然不会这样,希望陛下能宽恕他的罪过,和好如初才是。”高俨没了之前的气势,高纬拔出他所带的佩刀,用刀环对他的头乱砸,过了很久,才放了他。“脑满肠肥”这个成语,就是斛律光发明出来形容高俨的。

凭着高纬的柔弱,斛律光的说情,高俨捡了一条命,但他的团队成员就没那么幸运了。高纬下令,把厍狄伏连、高舍洛、王子宜、刘辟强、冯永洛全部抓起来,在后园将他们肢解,然后在都城大街上暴尸示众。

高纬还不解气,表示要把高俨府里的文武官吏全部杀死。斛律光说:“这些人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弟,杀掉他们,恐怕引起人心不安。”赵彦深也劝阻:“《春秋》里说,军队不听从命令,责任在领兵的将帅,还请陛下区别对待。”高纬也认为有道理,于是区别情况对他们分别判罪。

4.高俨殒命

另一边,胡太后责问高俨为什么要起兵进攻千秋门,还有谁参与这次事件。高俨的智囊们全被诛杀了,他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冯子琮,于是一脸无辜地说:“是冯子琮教我这样做的。”胡太后大怒,自己的妹夫居然离间两个亲儿子,于是派人用弓弦将冯子琮绞死。

高俨知道,以高纬的脾气是不会弄死自己的,不然自己早死了;胡太后是亲妈,也不会害自己。但陆令萱和穆提婆等人,每次看到自己都充满了仇恨的眼光,于是,高俨就像胡太后哭诉,希望母亲保护自己。之后,胡太后常常把高俨安置在宫中,每次吃饭都亲自先尝一尝,怕人毒死高俨。

九月十四日,一代名将、“北齐三杰”之一的段韶,油尽灯枯,病死,相比与另外二人,他的结局是最好的。段韶也是北齐开国功臣中,善始善终的一个,非常幸运了。

眼看自己平安度过了两个月,陆令萱终于要开始复仇了。

二十日,找准了机会后,陆令萱对高纬说:“人称琅邪王聪明勇敢,当今无敌;但看他的相貌,几乎不是臣下。自从他独断专行杀和士开以来,常常怀有恐惧之心,应该及早作出打算。”

“对对对,陛下,您是宽恕了琅琊王,但人心不可测呀,谁知道琅琊王在想些什么?”穆提婆补充说。高阿那肱、韩凤也劝说高纬动手。高纬犹豫不决,他想到了和士开之外的另一个宠臣:祖珽。要说到智谋,祖珽敢说第二,其他宠臣不敢说第一。

高纬想到高俨的勃勃野心,想到那天的千秋门事件,他就寝食难安,但他又不想担负杀兄弟的恶名,于是向祖珽坦白了心迹。

和士开死后,祖珽以宫廷力量的代理人自居,以和士开的继承人自居,以皇帝的保护者自居。所以,祖珽的态度可想而知。祖珽对高纬说:“陛下,您知道周公诛杀管叔、季友毒死庆父的故事么?管叔不杀,周朝难安;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为了天下大局,陛下,有些事不得不做。”

高纬只是叹了一口气:“也罢,只得如此。”

知道胡太后一直保护着高俨,高纬便以派高俨出差晋阳为借口,让右卫大将军赵元侃在路上诱捕高俨。没想到,赵元侃并不配合,他说:“臣以前侍奉先帝,看到先帝喜欢琅邪王。现在我宁愿被杀,不忍心做这种事。”高纬一气之下,把赵元侃贬为豫州刺史。

既然决定要做了就不后悔。高纬害怕时间一长,赵元侃就会把消息泄露出去,于是打算尽快下手。

九月二十五日,高纬对胡太后说:“母亲,我明天打算和三弟一起去打猎,缓和下兄弟关系。”看高纬一脸的笑容,胡太后觉得很欣慰,也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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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猎的时候,高俨处处提防,致使陪同打猎的韩凤没有机会下手。于是,高纬打算晚上等高俨放松警惕再动手。

深夜时分,高纬派人召见高俨,高俨觉得这么晚了,肯定事有蹊跷,于是不敢去。此时,胡太后已入睡,陆令萱作为女侍中,她的任务就是做好皇帝的服务工作,开口安慰道:“兄长叫你呢,孩子你为什么不去呢?”听陆令萱这么和声细语,高俨也就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心想:如果哥哥要杀我,白天打猎的时候,我是躲不过暗箭的。

于是,高俨出了门,走到长巷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人:刘桃枝。刘桃枝一脸坏笑,拦住了去路。高俨大喊:“母亲来救我,兄长来救我!”刘桃枝迅速捉住了高俨,把他双手反绑起来。“刘桃枝,本王后悔在千秋门没有······”话没说完,高俨的嘴就被刘桃枝用衣袖塞满堵住了。

刘桃枝把高俨的袍子翻过来蒙住头,将他背出来,走到大明宫时停了下来。刘桃枝开始对高俨拳打脚踢,高俨血流满面,奄奄一息,最后刘桃枝一用力,就把高俨的手脚给折断了,高俨当场毙命。高纬派人去告诉胡太后,说是高俨被强盗所杀,胡太后昏死过去,被人扶回了殿中。高俨四个遗腹子,也全被高纬处理掉。

5.风流胡太后

高俨死后,胡太后日夜以泪洗面,她知道所谓的“强盗”就是高纬派的人。曾经自己和高湛都产生过用高俨来代替高纬做皇帝的想法,这是高纬对自己的报复。现在的胡太后心如死灰,老情人和士开死了,儿子高俨死了,儿子高纬又对自己处处提防,想想真没意思。

胡太后进出寺庙就更频繁了,时间一长,她在相轮寺里重新点燃了自己,她遇到了主持昙献。昙献年纪轻轻就当了主持,不是佛学造诣有多高,而是他宣扬一套特殊的“密法“,可以普渡众生、荣登极乐:他选取了许多美貌的男女作为弟子,本着因材施教的原则,对于男徒弟他就授戒、传法;而对于女弟子,则亲自在密室里为她们按摩腹脐、上下其手,并美其名曰“过气“之法。

实际上,昙献搞的那一套就是房中术。胡太后遇到昙献,那就是干柴遇到了烈火,很快两人就搞到了一起。

一番云雨之后,胡太后觉得自己对不起死去的高湛,于是她问昙献:“献献,我这种行为玷污了佛门清净地,将来会被打入哪一层地狱?“昙献深知女人心,他亲吻了胡太后的额头,安慰道:“太后是天上的仙子,只因思凡才会堕入尘网;而贫僧就是那龙华会的仙客,正该与您温存纠缠。你我重逢是前世的宿缘,佛祖又怎会怪您呢?“

“讨厌!”胡太后娇羞地倒在了昙献怀里,于是又开始了一顿折腾。

此后,胡太后进出相轮寺更加频繁,甚至把高湛生前的龙床也搬到寺庙和昙献一起享用,可能胡太后觉得这样更刺激,更有感觉。胡太后也是女人,她也需要男人的关心爱护,她也需要爱情,她也要为爱痴狂。

胡太后这么疯狂的举动,逃不过众人的眼睛,僧人们都戏称昙献为太上皇,这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高纬耳中了。高纬本来不太相信,后来在看望胡太后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尼姑在胡太后身旁,看样子还挺俊,于是就下令把两个尼姑召来谈话,结果一接触才发现,原来两个尼姑是男儿身。

这下,胡太后的风流韵事就不打自招了,高纬发怒了。自己老妈居然跟这些和尚搞到一起,皇家脸面何在?

十月十五日,高纬就派人把昙献等人全部抓起来处死,胡太后不敢去求情,她也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只是一边呼唤着“献献”,一边默默流泪。至于胡太后,高纬利用大风天气这种异常现象为借口,对外谎称“邺城有变”,为了太后的安全,就把胡太后囚禁在北宫,并且禁止所有的亲属都不得去见胡太后。

情人都死了,自己也被限制人身自由,对于高纬这个仅存的儿子,胡太后试图拉拢一下关系,于是亲自做饭叫高纬来吃,不过,高纬并不领情,眼见胡太后不能给自己母爱,高纬想到了陆令萱这个奶妈。陆令萱的一切待遇都跟太后一样,对高纬的溺爱和照顾更加无微不至了。

鉴于上一次和陆令萱合作杀死了高俨,祖珽觉得需要进一步拉拢和陆令萱的关系,于是他向高纬建议,册封陆令萱为太后,并对高纬说:“陆令萱虽然是个妇人,其实是个豪杰,自从女娲以来,还没有这样的人。”高纬没想到祖珽居然为了拍马屁,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也就是笑笑没搭理他。

虽然当太后的事情没有了下文,但陆令萱还是领了祖珽的人情,在高纬面前说:“祖珽是真正的人才,是我们大齐的国宝,理应重用呀陛下。”

就在这种互相吹捧下,高纬把祖珽任命为左仆射,陆令萱为右仆射,辅助尚书令唐邕开展工作。和士开死后,高纬又把之前被排挤的高元海等人召回了中央任职。

小主,

北齐政坛因为和士开被杀而风云突变的时候,北周也正在酝酿着一场针对着宇文护的阴谋。

6.天机已到

572年三月初一,这一天发生了日食。

当时,宇文邕正在和王褒、庾信、殷不害、宇文招等人正在下象棋,突然经历了日食,宇文邕不由得脸色沉重,自言自语道:“天象有变,应该会应在人事上,不知道会不会是朕。”“陛下礼贤下士,勤政爱民,不必担忧,我们不妨找庾大人来,一问便知。”宇文招说。

宇文邕找来天文学家庾季才,屏退了众人,就这次日食现象发出了请教:“朕是不是应该发布罪己诏?”庾季才掐指一算,不经意地说:“日食发生,这是上天的警示,陛下您励精图治,天象不会应到您的身上,需要诛杀三公级别的大臣,来平息上天的怒火。”

宇文邕心头一喜,心里想着:“看来诛杀宇文护的机会到了。”宇文邕把玩着桌上的象棋,十二年了,宇文邕整整隐忍了十二年,这十二年中,他小心翼翼对待宇文护,任凭宇文护对外发动战争,任凭宇文护折腾,他只是干一些新修水利、附庸风雅的事情,为了隐藏锋芒,他还发明了象棋这个东西,天天沉迷其中。

“皇兄,上天已经发出警示了,咱们不能再等了,赶紧诛杀宇文护吧。”庾季才刚走出去,宇文直就迫不及待从屋内走出来了。宇文直自从沌口战败后,被宇文护免去了职务,心中一直很不爽,反过来想要取代宇文护,多次劝说宇文邕动手。

宇文邕一直对这个左右逢源的亲弟弟不怎么喜欢,毕竟是亲弟弟,而且是鲜明反对宇文护的人,他是不会拒绝的,只是低声嘱咐:“我知道了,老六,这件事切不可走漏风声,你把他们叫来吧,我们好好商量下。”

“好嘞,四哥,就等你这句话。”说罢,宇文直就出去了。

这么多年来,宇文邕从来没有忘记和宇文护的仇恨,从来没有忘记大哥宇文毓、三哥宇文觉是怎么被害死的。既然决定要动手,那就需要周密的策划,宇文邕口中的“他们”是: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太原人王轨、右侍上士宇文孝伯。

王轨出自太原王氏,性格深沉有度量,宇文邕继位后,他就一直伴随左右,从一名侍卫做起;宇文神举、宇文孝伯是宇文邕的同宗。可以看到,除了反水的宇文直,宇文邕这次用的人是新面孔,既不是诗词唱和的王褒等人,也不是宇文护平时的政敌窦炽、贺若弼、杨坚等。只有提拔新人,施加恩惠,他们才能对自己死心塌地。

人到齐后,宇文邕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几位都是朕看重的心腹,平时一直伴我左右,也曾多次劝朕铲除权臣,现在时机已到,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宇文直最先发言:“周齐两国的战争刚结束不久,宇文护前段时间回到同州处理军务,我们正好好好谋划大事,等他一回来咱们就动手。”宇文神举担忧地问:“杀宇文护简单,宇文护的众多党羽怎么处理?”

“宇文护的党羽虽然多,但敌人更多。宇文护把持朝政十余年,飞扬跋扈不得人心,朝中许多志士仁人都被打压,铲除宇文护必然得到多数人的赞同。陛下,下手吧。”宇文孝伯说。宇文孝伯是宇文深的儿子,和宇文邕同岁,二人又是同学,宇文邕接着讨论学问的名义,让宇文孝伯跟着自己,宇文护从来也没怀疑。

宇文邕点了点头,看了看王轨。

王轨分析道:“宇文护虽然连弑三帝,却一直没有公然称帝,为什么?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六柱国中的独孤信、赵贵就不必说了,他们是被宇文护杀害的,他们的家族自然反对宇文护;侯莫陈崇虽然因陛下而死,但他们家族一直把仇恨归罪于宇文护;李弼的子孙,一直和宇文护没有瓜葛;李虎的儿子李昞是独孤信的女婿,他一直对宇文护也是耿耿于怀;于谨虽然支持过宇文护,但他生前也备受陛下尊崇。可以说,六柱国及其后代,宇文护是没办法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