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早朝仍然是那么没有人性,尽管已经被朱祁钰下令改革后的早朝时间仍然没有变化,讨论的东西其实也没有少太多。无非是之前阁臣们用揭帖形式上呈的奏章换成了各部批复,内阁复议,然后还是坚持在每天的早朝上报给朱祁钰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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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统治几千年的集权于君主一人的统治形式已经深入人心,不是三两日能够改过来的。朱祁钰拿自己当泥塑的菩萨,坐在殿上听下面各部、各衙门汇报奏折内容和两级批复的内容。
除了军队操练、调派、民夫征集之外,朱祁钰强调要求将乡村散布的百姓收拢到附近坚城里并妥善安置之外,无非老生常谈的要求加大各地以官方采购代替摊派的方式向民间匠户定制器械,避免因为临时性安置激起民怨等等。
在朱祁钰看来,这也是“以工代赈”的变形。摊派的任务,特别是加派的任务老百姓的积极性跟官方付费采购而言是没有可比性的。为了能够从官方拿到回头钱,老百姓会认真、再认真、更认真的完成工作指标,以期待后面更多的工作任务下来能换到更多的钱粮。至于摊派嘛,只要形式上是那么回事,不会被当做典型进行处罚就好了。
同样,官仓里的钱粮布帛鱼肉丝麻各种储备也被当做支付价款像是开闸泄洪一样哗哗流走。一座座大仓里的物资很快被清空,反馈到朝廷奏报只剩下一个个数字记录着他们曾经存在过。
当户部尚书王直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时,朱祁钰只回了个:“千金散尽还复来”就继续下一个议题了。
对于众臣的理解,这是皇帝对于打羸这场对北虏南犯保护战的高度认识,只要打羸了这一仗,仓库还能够通过征税从大明境内的百姓手里收上来,所以现在无论怎么花都不过分。换个角度想想看,粮米、熏鱼、腊肉、丝、麻、布、帛等等等等,都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烂在仓库里的,不如先清空了仓库,等来年再收上新鲜的,这样存储时间能更久一些。
“刑部金卿,锦衣卫卢卿散朝后留下。”朱祁钰吩咐着退出了大殿。
稍后,金濂、卢忠请见。
看见金濂走在前头,还没等二人行礼朱祁钰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去一把抓住金濂的手,极度热情的说道:“早就想与金老爱卿好好学学这治国之策,今日见朝堂上刑部并无奏报,想来一定有空教祁钰一二。”
一把年纪的金濂对于景泰皇帝的热情吓到手足无措,竟然愣在了当场喃喃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卢忠行了个礼就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站定,就像一柱迎客松样不摇不动。
“陛下…….这,老臣……何至于此,老臣惭愧。”稍缓了一会,金濂总算说了句囫囵话。
“坐,快坐。”朱祁钰招呼着内侍送来两个锦凳,亲手将金濂按在了凳子上。
“适才殿上朝议,金老爱卿可是听见了,我大明朝穷啊!穷到叮当响了,这南征北拒两线开战,需要银钱啊!”
“还有这各地旱、涝,朝廷不只是要免了钱粮,还得要赈灾救济,这也要粮草啊!”
“现如今朝廷大仓空虚,各州府官仓也几乎能跑耗子啊!”
……
朱祁钰每说一个,金濂就下意识点下头,同时额头上的汗珠子也冒了出来。这些问题是该与整个内阁讨论,就算他金濂是内阁成员,也不该只找他一个人讨论!
如果只找一位尚书讨论,那也该是户部尚书,或者是现在风头正盛的兵部尚书,而不是自己这个刑部尚书。
想到了这点,汗真的止不住。而且后背还在一阵阵发凉!更严重的是早有内侍又搬来一个圆凳供朱祁钰坐在自己对面,而此时皇帝陛下正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还轻轻的在自己手上有节奏的轻拍着,这种情况更像是一位长者对晚辈嘱咐时的小动作,而不是一个年轻的皇帝对年长的大臣做出来的事情。
想到这点,金濂一个激灵将手抽了回去。想想不妥,总不能又把手给送回去吧?立刻站起身后退两步,双手一拱,躬身一礼道:“臣未能替陛下分忧,未能解大明之困。臣无能,臣请乞骸骨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