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道:“陈封久未见二位相公,今日至此,正为恭聆二位相公教诲。”
袁端笑道:“哪有什么教诲,崇恩不必客套。一别一年有余,怎地崇恩如此拘谨了?你是出兵放马的将军,杀伐果决的,我政事堂可也不敢拘束了将军。朝廷礼仪昨日今日都已行完,如今不过闲话几句,咱们都是老相识了,随意些就好。”
陈封笑道:“今日未进院之前尚不觉如何,哪知进了这院子,便见两位参政,三位中书都迎了出去,我这心里立时便提了起来。陈封托圣上洪福,仰仗政事堂诸公襄助,才能立下这些许功劳,怎敢当此大礼?便觉拘谨,一丝一毫也不敢出了差错。如今袁相公这般说,陈封才松了一口气。”说罢虚揩了揩额上微汗。
宋质笑道:“崇恩在外征战,面对数十万大军,只怕也未曾出汗,怎地今日对我等这几个文人,竟出了汗来?莫不是我们这两个老朽,竟是如此凶恶么?”说得众人都笑了出来。
笑罢几声,陈封道:“两位相公虽非凶恶,却是气象肃杀,法度森严,可谓不怒自威,教我这一介武夫怎能不心中懔栗?也亏得我在外征战多年,这才能只出些汗罢了。”
宋质道:“崇恩太过自谦了,如今圣上钦封你为亭侯,这在我朝已是极为难得的了,况且亭侯乃是正三品爵位,征西将军也是从三品勋,可也不在我等之下了,崇恩也不必妄自菲薄。”
陈封道:“两位相公乃是饱读硕儒,又是治国理政大家,区区陈封不过侥幸而已,怎敢与两位相公相比?若无圣上信重,相公抬举,哪有陈封今日?陈封敢不恭肃以待?”
说笑一回,袁端道:“崇恩,如今你大功已成,仍旧回都任熊飞军都指挥使,却也不必心急,好生休养些时日再上任不迟。你荐举升赏的有功将弁圣上都一一准了,这可也是天大的恩赏了。只一人,我想再细问问你,你奏疏之中,奏请以显爵封赏夔州乐籍,却未言及其人如何,可任何职。如今圣上封乐籍为县侯,赏特进,又赐其府邸,在梁都闲居。崇恩,我知你意,此人初降,难知其根底,目下不可大用。然现下毕竟正是用人之时,武将尤其难得,若是能用而不用,岂不是朝廷不能人尽其才,知人善用?那便是我等宰辅之责了。是以我便想问问崇恩,你以为此人如何,可能为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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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沉吟片刻,道:“回禀相公,我与乐籍只有一面之缘,相交甚浅,我见其人豪爽诚实,信守然诺,于兵事也颇有见识。然也仅此而已,余则实是知之不深,不敢妄下断语。夔州能降,全凭裴桑鼎,桑鼎能凭口舌说动乐籍来降,必是深知其人,何况二人相处十余日。不如便请桑鼎说说如何?”
袁端道:“确是如此,桑鼎这番功劳,实是大长我政事堂脸面。那便请桑鼎说说,这乐籍可用否?”
裴绪拱手道:“禀相公,职下与乐籍相处十余日,确是略知其人一二,以裴绪之见,乐籍有将帅之才,又有忠义之心,其人可用。”
略顿一顿,裴绪接道:“乐氏一族世镇夔州,如今已垂五十年,乐籍掌夔州事也有十余年,夔州一郡在其治下,兵强马壮,百姓富足,民只知乐氏而不知蜀主,可知其有统帅之才。职下说降之时,许以其高官显爵,却未许其永镇夔州,乐籍争之而不得,便也作罢,其后朝廷果以高官显爵封赏之,乐籍便也如约交出兵权,坦然入都见驾,可知其正如陈都司所言之信守然诺。乐氏事蜀数十年,为蜀国东部门户,然自孟焱继蜀主之位后,因其荒淫无道,乐籍再不听其号令,我大军围成都之时,孟焱数次传诏,命乐籍挥师勤王,两方虽唇齿相依,乐籍仍旧不愿救成都,此皆因乐籍有忠义之心,不值孟焱久矣。而我大郑为天下正统,素以仁义治国,行仁政于天下,乐籍愿归降我大郑,非只裴绪一人之功,亦是为此。是以裴绪以为,乐籍必能忠于我大郑,为我所用。”
裴绪又是一拱手道:“此是裴绪浅见,请相公明查。”
袁端道:“嗯,桑鼎言之有理。若如此,这乐籍当可为我所用。”
陈封道:“相公,有一事在我初定成都之时便已思及,然因时机未到,便也一直未曾提及。陈封以为,这乐籍虽可用,却不可现下便用。乐籍初投我大郑,又得高位,必是心雄万夫,视我大郑军功如探囊取物。如今圣上命其在都闲居,正可磨其心志,灭其威风,待到数年之后,其渐渐消沉之时,再用之为将,他方会感我大郑恩德,忠心报效我大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