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下了床,在房中来回踱步,不停地回想着刚才的“梦境”,只觉那一种经历,似梦非梦,直与自己当时在苏州城的“连江客栈”中,所梦到的情景相似。“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徐恪这半年来的经历,却是他一生中所未遇。不管是妖也好,精怪也好,还有土地仙公、湖中巨鼋,这些都是他生平闻所未闻之事,如今,都被他一一所见,就连他的二弟,据说也是一位神将下凡。对于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徐恪渐渐地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徐恪心中暗道:“若不是梦境,那么胡姐姐与书仙老哥必然就在左近……然则,我这府中哪里有一处黑房子呢?就算有一座黑房子,以胡姐姐的能力,难道还能被困住不成?”
徐恪心中不住思量,眼光随意转动,不经意间,却卒然发觉面前的一张榉木长桌上正放着一个黑色的铁盒——正是玄都观主李淳风所赠的那一只“四象仓虚”。徐恪脑海中电光一闪,他见那黑色铁盒四四方方,想起希言说过的话“这盒子外面看着是小,里面可大的很呢!”不由得叹道:“难道,困住胡姐姐与书仙老哥的那座黑房子,竟是我眼前的这个铁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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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徐恪不敢怠慢,急忙拿起了铁盒,依照希言所教授的办法,运力摩挲盒子的四面。果然那“四象仓虚”的四面分别现出了青龙、朱雀、白虎、龟蛇四种凸起的图案。徐恪对着那四种圣兽的凸起,却不敢轻易下手旋转。适才希言啰嗦繁复了一大堆话语,他如何能尽数记住?
“没有办法,只有试试最后一招了!”徐恪此时只得双腿盘膝而坐,闭目垂睑,潜运内息,一股混元真气自丹田气海中沛然而起,再无阻滞。徐恪便将真气运至双掌,对着那“四象仓虚”缓缓出掌……
未曾想,掌风所至,那“四象仓虚”却似受到感应一般,立时便离桌而起,滴溜溜旋转了起来,须臾间,便闻“突”地一响,那铁盒的两面,分别弹出了两个字型铁块,一块篆刻着“仓”字,另一块刻着“虚”字。
徐恪心随意转,默念了一个“收”字,掌中真气吞吐之间,那铁盒子便缓缓飞到了徐恪的手中。此时他身旁若有人,则定然要喝一个大彩。只因那武功高手需苦学十数载的“隔空取物”,他徐恪便只在一念之间,自学而成。
徐恪急忙依着希言所嘱咐的法子,便将那“仓”字的铁块给摁了下去。只听得铁盒中机栝“朷朷”地开动有声,仓字那一面竟然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突然就自中间一分而开……
徐恪向盒子里面望去,只见内里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恍似还有一些白色的雾气隐隐从铁盒中飘出……
“小无病!姐姐看到屋顶打开啦!你快让一让,姐姐要出来啦……”徐恪听得那“四象仓虚”中已然传出了胡依依的声音,便将铁盒放在地上,远远地走到了屋角。
只见黑铁盒中徒然升腾起一股巨大的白雾,徐恪只觉眼前一花,在他身前就多出了一个女子,一身红色绮罗,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仪容绝世、秀色无双,却不是那碧波仙子还是谁?!
徐恪乍见胡依依现身眼前,心中顿时惊喜莫名,急切间就上前一把握住了胡依依柔若春荑的小手,失声道:
“胡姐姐,我总算见到你啦!”
“小无病,你……你可算来啦!……姐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依依叹了一声,却悄悄地从徐恪的手掌中抽出了自己的双手,原本苍白而惨淡的脸上,竟现出一片绯红,没想到,她这修行一千余年的大妖,居然也会害羞。此时,她才脱牢笼,骤然又被徐恪双手紧握,一时间,心中委屈、伤感、思念、意外、欣喜、兴奋、羞涩……种种情绪都涌上心头,眼中已然盈盈有泪……
“胡姐姐,你们怎么被锁在了一只黑铁盒子里?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徐恪问道。他见胡依依眼中有泪,一张娇羞的粉脸,此时却满是疲惫憔悴之色,当下又是心疼,又是疑惑。
胡依依显然是对地上的黑铁盒子颇为害怕。她先让徐恪将盒子收起,方才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喝了几口董来福为徐恪专门准备的红枣桂花羹。然后,她才将自己为救舒恨天出笼,被困玄都观里的经过一一向徐恪道出……
原来,胡依依拿着关住舒恨天的笼子,前往玄都观里拜访观主李淳风,却吃了希言的一通闭门羹,心中便有不甘。她自持妖力深厚,便没把这小小一处道观放在眼里。入夜之后,胡依依带着舒恨天的锁妖笼跃入观门,一路行进,找见了后园桃林中“桃花居”。她便信步而来,走到了“桃花居”的门口,却不想,她非经主人许可,贸然入观,这前前后后的行止早就被李淳风所察觉。
那玄都观主何许人也,他乃是长安城无人不知的捉妖真人!又岂能容你一只千年大妖在他道观中随意穿行?当下,那李淳风便在“桃花居”的门口步下了法阵,胡依依伸脚踏入之时,恰是那“四象仓虚”张口以待之刻。是以,胡依依与舒恨天前脚跨入,后脚便已坠入了四象仓虚之中,被锁在里面八日八夜,直至今日方才被徐恪救出。
徐恪听罢胡依依的诉说,略一思忖,便知定是那李淳风恼她胡依依半夜擅闯道观,是以对她略施薄惩。他心中暗道:“看来,李大哥临别时赠我这‘四象仓虚’乃是另有深意,他定是知道我与胡姐姐、书仙老哥的关系,所以既是薄惩了一下胡姐姐,又卖了我一个人情……照此推算,李大哥上元节那一晚用铁盒子来收妖,或许便已料到随后我便会找上门来。他又是为我解毒,又将胡姐姐与书仙老哥还我,顺带着还送我一个三星妙器……我与李大哥素昧平生,他又凭什么送我恁大一个人情?”……
徐恪心性聪敏,细思之下便已了然,原来他李淳风绕了一个大圈,还要假托徒弟之口,无非就是想求自己去解救那个此时尚被关在诏狱之中的“用剑大师”。
“小舒,小舒……你怎么啦?”这时,胡依依摇着笼子里的舒恨天,忽然又喊道。刚刚她还因为乍见徐恪而露出的欣喜与兴奋的表情,此时又变得异常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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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就是书仙老哥?”徐恪见到胡依依手提的笼子里那只白老鼠,全身白毛,看着还煞是可爱,不禁心中好奇,遂脱口问道。
“要不然呢?姐姐我是一只狐妖,那日你已经见了我的原形了。小舒就是一只鼠妖,这便是他的兽形啊……小无病,你快来想想办法打
开这笼子吧!这要命的笼子,先前姐姐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是拿它没有任何办法……要是再拖下去,小舒怕是支撑不住了!”胡依依说道。
徐恪见那只白毛大老鼠此时已然站立不稳,颓然倒在笼子一边,眼睛也微微闭着似睡非睡。他心中暗叹与自己相处多日的那一位半解书仙,原身竟是这样一只肥肥白白的大老鼠,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此时他见舒恨天困在笼中,已经呈现有气无力之状,自不敢耽搁,便将那细铁丝笼子高高托起,凝神观察。他见那铁丝笼子做工甚是精巧,每一道间隙都异常均衡,整个铁丝笼子无门无窗,忽而变大忽而又变小。徐恪便伸出两手,各自握住笼子一端,用力掰扯,谁知笼子还是纹丝不动,直到徐恪胀得满脸通红,那铁丝仅仅是微微分开了几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