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冲我来……”
就在韩单践踏姜长鸣并以此宣泄心中戾气时,忽然姬阳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单略带惊讶的转过身,只见姬阳与竟是拖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了自己跟前。看着死到临头仍顽强不屈的姬阳与,韩单微微皱眉。此刻的他真的陷入了沉思,他不明白脚下这两位年轻人到底在执着什么、到底在坚持什么。
“为何?”韩单淡淡地问道。
姬阳与无力地咳了几声,随后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什么为何?”
“明知这是一场不可能赢的战斗,为何还要坚持?”
姬阳与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道:“为了他……为了她……为了他们……”
韩单再次皱眉,他不理解,也不愿去理解。但此时此刻他算是明白为何儿子会如此欣赏眼前这位将死的人。
韩单冷笑一声,道:“我赐你尊严。”
姬阳与摇摇头,道:“尊严……不能靠祈求他人的施舍……”
说罢,姬阳与做出了一个让韩单与姜长鸣都无比震惊的举动。只见他咬着牙用力将插入腹中的短枪缓缓抽出,随后指向韩单,并再次强行催动天地之息。
面对姬阳与再次挑战的举动,韩单没有任何反应,诚如方才他所说‘赐他尊严’——一个将死之人的挑战,自己有必要惧怕么?自己能正眼看他就算是对他的尊重了吧。
感受着姬阳与体内天地之息地不断流失,韩单又问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这样做,会让你所有修为毁于一旦,而且这辈子都无法恢复。”
姬阳与如何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但他依然选择如此——
“这……这是一个约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忘记这个约定……”
韩单冷哼一声,他不愿再纠结于姬阳与心中的那些执着。他从姬阳与手中夺过短枪,准备彻底结束姬阳与的性命!
忽然,一道黑影穿过山林、划过天空,惊了云朵、惊了飞鸟、惊了天地山川。
上一刻还藐视姬阳与、无视姜长鸣的韩单,此刻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只见一根又黑又长的黑色巨针从后背传入并从小腹穿出,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
“三师兄…..我回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站在巨弩旁俯瞰尽长安的叶长衫内心忧虑万分地说道,他日夜兼程足足累死了四匹高大威猛的骏马,终于赶在最后关头回到了千牛山、回到了这个预先约定好的地点。
重箭破空,气贯长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掌控一切韩单就被巨箭重击,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这根巨箭。
“小……小师弟曾与我约定,若……若他回来则……则升起一道烟……看来……看来我没白等他……”
是叶长衫回来了!他不但将黑衣成功送达五仓河对岸,还带着毁天灭地的巨弩回到千牛山!韩单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原以为能掌控一切,但到最后竟被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巨弩所重伤。
“姜公子,这里……这里交给你了……”姬阳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姜长鸣说道。
姜长鸣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他捡起半丈玉琼,随后来到韩单身边,他没有任何一句废话,而是毫不犹豫地挥剑砍了下去——
‘咕噜噜——’
韩单的人头落在姬阳与的脚下,在与韩单包含不甘的双眼‘对视’一眼后,姬阳与露出一丝微笑,最后倒在地上彻底无法起身。
魏军阵营中,明月诚心如死灰,这次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韩单,如今身后这四十万大军的掌控权全落入自己手中。
“明将军!”
就在明月诚怔怔出神之际,身后的秦丁率先回过神,他意识到事态的紧迫,赶忙出言提醒。
明月诚从思绪中惊醒过来,看着战场中央身首异处的韩单,他面色一沉,随后厉声喊道——
“全军听令!全力攻城!”
“是!”
三将得令后迅速组织大军准备进攻长安。与此同时,北魏营中的烈旭同样当机立断,选择强攻长安。
魏蛮两军联合发起最后的进攻,誓要一举拿下这座都城。
城墙上,英平激动地趴在垛口上大声喊道:“快!快开城门!快派人去,务必将三师叔给朕带回来!快!”
方直见状连忙跪在地上,苦苦劝谏道:“万万不可啊圣上!此时若开城门,只怕一来一回魏军已杀到城下!如此一来,长安危矣!城中百信危矣!大唐危矣!”
公孙错也跪在地上,劝道:“圣上!方先生所言极是!此门万万不得打开!”
“朕不管!朕不管!朕要救三师叔!朕要救三师叔!就算是死,朕也要将三师叔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英平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此时的他犹如决堤的大坝,这些日子来压抑在内心的所有情感全数泄出。
“请圣上赎罪!微臣实难从命!”方直依然坚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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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错见英平愈发激动,他索性对着左右说道——
“来人!”
“在!”
“将圣上带回宫中!其余将士随我死守都城!”
“是!”
见公孙错的亲兵要将自己拉走,英平怎会乖乖听话?他挣扎着大喊道——
“不!你们谁都别想拦着朕!朕要与三师叔同在!朕要与长安同在!朕要与万千将士同在!”
‘轰——轰——’
就在英平与士兵拉扯之间,攻城器械掷出的石块已砸在他头顶。于此同时,城下外浩浩荡荡地魏军与蛮军如潮水般涌向长安,他们不要命般地对长安发起疯狂的进攻,尤其是南边的蛮军,他们像是着了魔似的不惜一切代价地发起强攻,像是要从北魏口中夺下一块肥美的肉一般。
看到此等景象,众人皆有些震惊,先前就算敌军进攻猛烈,可与现在相比当真不值一提。
在此等震撼场景的冲击下,英平反倒冷静下来,他对着方直说道:“士谦……”
方直纵是足智多谋,可当他面对如此疯狂的进攻,他也有些不知所措。面对英平的叫唤,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啊?微……微臣在!”
“你说,要是这长安都城都没了,那朕活着……还有何意义?”
“圣上!您——”
“别说啦。”英平摇了摇手。随后他轻轻一叹,像是看透一切、看透生死那般,道:“朕乃真龙,亦是大唐万民之天子,朕今日便坐镇此处,与尔等同在!”
“圣上!”
“圣上——”
方直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一旁的公孙错也跟着跪了下去,而后城墙上的所有唐军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传朕旨意,全军将士死守长安!”
“是!”
见天子要守在前线与将士们共存亡,在场之人心中皆燃起一股慷慨悲壮之情。众人化悲愤为力量,纷纷手执武器与强攻长安的敌军展开殊死搏斗。
……
整个长安很快变成了绞肉场,在云梯以及攻城器械的配合下,六十万魏蛮大军如永不停歇的潮水一般猛烈地拍打着古城。长安这座孤城像是浩瀚大海中一块孤零零的礁石,随时会被上涨的潮水淹没。
疯狂的攻城战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天明。当天地间再次亮起时,所有人都有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城下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就算当初的子夜之难与之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经历一天一夜的鏖战,城上的大唐守军都已筋疲力尽。随着防御工事的破损、箭羽落石的不断消耗以及不断牺牲的士兵,整座长安摇摇欲坠。
面对源源不断地敌军,所有人的身心都在崩溃的边缘,若非强撑着那口气,只怕长安早已失守。
眼见最后的防线一触即破,英平自知再无回天之力。他闭目仰天长叹,心中默默祈祷几句。随后他‘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宝剑,说道:“众将听命,随朕一同杀敌!就算战到只剩下最后一人,也不得弃守!”
“是!”
就在英平与城上守军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忽然从南面传来一阵悠长高亢的号角声。与先前北魏和北蛮充斥着侵略与张扬的号角声不同,这阵号角声像是昏天黑地中的一束微光,虽然只是小小一束,但却试图照亮这篇黑暗。
英平等人皆是一怔,随后赶忙向南边城墙赶去。待一行人气喘吁吁地来到南城墙后,所有人都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只见南面高坡黑影成片。远望过去,一个写着大大的‘常’字的战旗随风舒卷。战旗之下,金阳印甲,一道威武雄壮的黑影横槊立马。人们看不清他的面庞,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他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金光,试图扫清天下一切污浊。
此情此景,城墙上的英平在憋了好一阵子后,几乎用着哭呛骂道:“常小天!你他娘的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