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位打扫者跟了上来,用帕提亚语问道:“伙计,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伊奥斯以为刚刚那地方不能坐,便说:“哦,对不起。我只是累了,在那边休息一下……”谁知,那人改变了问题,继续问:“你是来这里找什么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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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什么?哦……啊,我只是听说这圣树在这里,就来这里看一看的旅客……”
“告诉我实话,也许我能帮你!你是来这里找什么的?”他用严肃的神情望向伊奥斯,依旧坚持。
“一座坟墓。”伊奥斯回答。
“是以斯拉(Ezra)的墓吗?”
“不是。”
“那是谁的?”
“伊什塔尔。”
老者惊呆了,睁大了双眼:“你以为她的墓在哪儿?”
“就在那树下。”
“谁告诉你的?”
“月亮。”
老者点点头,咧开嘴露出笑容,他拉着伊奥斯的袖子,把他带到那树下道:“这棵映日果树是我父亲种的,砖是我父亲砌的,那时我虽然还小,但就在他身边打下手;那台子上的尘土,就是我每日擦去的,到今天有四十多年了,无一日例外。那树最近死了,我本要在自己的忌日以前,寻找同样的种子种在这地方,或者栽一棵同样品种的树过来。等我死了,我儿子就会继承我的工作,我的家族世世代代就在守护这里。但今天,您来了,主人,我就不用再做这件事了。主人,现在您知道了,这里并不是伊什塔尔的墓,那叫我传话给你的,让我告诉你‘她的墓不在这里’……”
“那么您究竟是谁,传话的又是谁呢?您的家族又为何要世代为此奉献呢?”
“我叫亚勒腓(Alphaeus),我的祖先就是那洪水以后,被上帝挑来看管这树的,叫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维护这树,等待‘那一位’的到来,那祖上传下来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刻,‘那一位’来的时候,就会到这棵树这里,目视太阳,依着月亮的示意,来寻找女神伊什塔尔的墓,我们就要告诉他:‘她的墓不在这里’,还要告诉他要到这偈子里写的地方去寻——‘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
“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伊奥斯重复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突然间,他似乎顿悟了什么,欣喜若狂地高呼:“我明白了!我知道那是何处!感激不尽,我将立即踏上征程,去完成那位托您向我传话的人所托付的使命!”
“主人!”老者跪了下来,“那托我传话给您的还说,无论‘那一位’是谁,都要我认您做主人,随您一同前往那未知之地,保护与服侍您,直到帮您找到那最后的答案为止!”
伊奥斯连忙把老者扶起来,说:“快起来,老者,虽然我不愿您这样称呼我,但无论如何……好吧,好吧。您同我一起去吧。”
伊奥斯·卡夫索就在这位新结识的长者——亚勒腓的陪伴下,踏上了前往底格里斯河上游,去寻找那被克特西亚斯(Ctesias)和希罗多德记录为“已化为土堆”的古城尼尼微的遗迹。关于这偈的秘密,确实只有得到了前五个伊斯特里亚的人才能够听懂这个谜语的含义:血色是指宁萨尔的婚礼,颅骸是指宁录与约坍的首级,外囚是指那葬身于异乡的越狱者,而英雄指的就是在尼尼微之战里被安德烈所发现的英勇的士兵——奥莱克西。另外,在亚历山大图书馆任职的年月里,伊奥斯不止一次听到人们谈论尼尼微城,因为传说托勒密就是在早年行军的途中,看到亚述末代国王巴尼拔(Banipal)在尼尼微建造的恢弘的图书馆遗迹,才让他在称王以后,想在亚历山大城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图书馆。
不久后,他们到达了那里。尼尼微的遗址就躺在柯沙河上,南岸还有一些小的村落,那里甚至还有一座帕提亚人的青铜铸币厂;至于北岸,已经变为荒漠。当两位旅者拄着木头拐杖,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村子里的人劝他们不要在北岸久留,有钱的东西早就被人拿光了,况且到了晚上,北面就会起风沙,将那片断瓦颓垣的宫殿和神庙完全遮盖在沙子里,直到天亮才又能再次露出来。伊奥斯与亚勒腓还是过河去了。在那废墟之中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伊奥斯说:“记载中,这图书馆里有成千上万的皮革卷轴、蜡板、甚至可能还有莎草纸,但是现在,这里果真被那些巴比伦人、斯基泰人(Scythian)和米底人放的那场大火所吞噬,没剩下一点痕迹。”
这时,亚勒腓叫到:“快来看!这是什么?”
伊奥斯来到一个残破的房间下,那里的土中埋着一些粘土片,而上面刻着上古的楔形文字。他摸了摸那些字说道:“看来,这火还是有功绩的,这土板上的字被烘烤的如此坚硬。”他又读了上面的文字。在那个时代,伊奥斯可能是唯一一个能看懂那些文字的人了,他说:“这些方形的泥板记的是事务历史记录,圆形的是农耕记录,你看这些标记,说明政务、历史、法律、天文和地理的不同内容,被放置在不同的房间里……”
当他们进入那间门口石碑上刻着:
我,亚述巴尼拔,宇宙之王,众神赋予我智慧,对学术的博学和对细节有着最敏锐的洞察力的我(我的前任都没有理解这些事情),把这些石碑放在尼尼微的图书馆里,为了我的生命和灵魂的福祉,以作为维持我皇室名誉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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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铭文的房间时,亚勒腓惊讶地指着地上那二十一块整齐排列的泥板,拨去上面的沙土,他们看到那整整二十一块泥板上一个字也没有。伊奥斯摸了摸那光滑的表面,说:“也许,这些是还没来得及刻字的……”
这时,天色渐晚,起了大风。两个人就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第二天黎明,等沙的海洋退潮,遗址再次露出地面,二人就又来到这里,继续考察。当他们进入昨日那有着空泥板的房间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因为经过一夜,那些泥板上已经写满了文字。
“这……这上面写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是什么故事,主人?”
“我在看,等等……你听说过卢伽尔班达吗?”
亚勒腓一边摇摇头,一边擦了擦汗。伊奥斯皱起眉头,声音很低地说:“卢伽尔班达,他是古时候乌鲁克的一位国王,是在那恩麦卡尔之后做王的。这泥板上到处都是他的名字,还有各种各样的意象、寓言描写和错乱排放的名词,就像记录了一场毫无逻辑的梦境。我虽看得懂每一个字,但却难以理解整段的含义。”
“也许只是神话故事呢?”
“亚勒腓,你要记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神话可言,只有无尽的现实。卢伽尔班达和恩麦卡尔真实的故事我是知道的,别人杜撰的故事我也已经看了好几个版本了;但这一版上的内容,可以说是从未读过。昨天这里还一个字都没有,今天就出现了文字。所以我觉得这上面刻的,与其说是晦涩难懂的诗歌,不如说是整篇的字谜游戏。这里面每一个人名、地名和出现的元素,都对应着某个真实的含义,要逐个破解需要下点功夫……”伊奥斯说着,把第一块泥板搬了起来,“亚勒腓,这里曝晒而严酷,晚上又有沙尘;帮我一起拾几片,搬着带回村子里面去研究,好过在这里折磨自己。”
他们先拾了前九片泥板,回到旅店去。到晚上,伊奥斯点起油灯,他们还在工作。那第一块泥板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海岸之陆,有恋蛇王女恩梅尔卡齐(Enmerkarzi),吾王恩麦卡尔娶她做第四个妻子,他们知道(如何建造)城镇,(制造)砖块和砖砌路面。当每年的洪水达到适当的水平时,(他们制造)灌溉渠和各种灌溉沟壑。
阿达德(Adad)的闪电,击中她的子宫,她疼得嗷嗷叫;火焰之剑熔于其腹,犹如蒸汽四散开来。人王婚后,辗转难眠,梦中持剑,铸刻雄狮,封印妻子之宫腔。此乃安努赐孕其妻,卢伽尔班达,阿布(Abu)之月,我们的英雄降于人间。降生之时,三支欢笑的弓箭追上恩麦卡尔,可那屠夫神庙,却轰然崩塌……
伊奥斯读给亚勒腓听,并说:“你瞧,若不是我太过认识卢伽尔班达,就会轻信这段描写。因为我知道,真实的他既不是一名靠安祖鸟得赏识的普通的士兵,也不是天神安的孩子,真实的他就是恩麦卡尔亲生的骨肉,是美什千加舍尔的孙子。所以我知道,这段文字,写的并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若不知文字里暗藏玄机,就会以为这只是胡言乱语。你看,这里写卢伽尔班达生于阿布月,这是错的。但你可知阿布月用阁楼历(Attic calendar)表示,就是赫卡托姆拜昂月(Hekatombaiōn)。另外,若这三支欢笑的弓箭就是三个好消息;‘屠夫’就是‘阿耳忒弥斯’的话;那么安努就是宙斯,阿达德就是雷公;海岸之陆就是伊庇鲁斯,恩梅尔卡齐就是奥林匹亚丝;这里的恩麦卡尔就不再是恩麦卡尔,而是马其顿的国王腓力二世;至于卢伽尔班达,就是亚历山大大帝。”
亚勒腓拿着莎草纸疾书,想要把他的话记下来。伊奥斯却笑着说:“不用着急,亚勒腓。我们先把每一个词的意思都一一对应明白,然后再完整的把这内容誊写下来,那样才来的更快。”
于是伊奥斯根据石板上的信息完整的还原了亚历山大大帝的一生,知道了自己父母的真实身份和绅士,他唏嘘不已,后来的事记在下面。
“他们又回到两山之间的平地上……变成了岩石、天堂夫人和孩子。”当亚勒腓把烛台靠近,把第九块泥板上最后一行话誊抄下来的时候,不免有些纳闷,他从文本上移开石英制的阅读石(Reading stone),然后问道,“主人,这句话有三个新的词出现了,并且与前面的内容都毫无关系,要怎么译呢?”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伊奥斯已经回避过去,沾缨沥泣,稍作调整又转回头来:“这句话先不译……待明日到废墟去取回剩下的十二块泥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