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多斯觉得手背上被光晒着的地方有些暖融融地发热,有股叫人很是欢畅的涡流在他的血管里温热地躁动着,他心灵里十足地汹涌起陌生的陶醉。
这一个瞬间里头,有成千上百种关于少女的雕像与画作在他的大脑里不经思考地完成了,天降的灵感从未有一刻变得如此充盈,又或者多少年来的第一次,神秘的启发与奥秘般的征兆统统地钻进他的心扉。
他的脚步不禁往后退,像是要自己去跑回工坊里,将千百种梦幻的笑容并千百种绝望的哀哭,都一并不眠不休地带到这枯燥乏味的贫瘠世界上。
姑娘伸着比可口果实的表皮更要饱满光滑的手臂,将帘子挂到窗边的钩上,撑着下巴靠在窗台:“王子,为什么不回答我呀?”
“哦……”安多斯从迷梦里苏醒了少许,眼前的姑娘变得更为生动。他努力告诫自己要清醒,不可以对一个好心的姑娘乱动心思——他们还一点儿也不认识,一点儿也不了解。
然而,一想到以后要和她再没有多少交际,王子甜蜜的心就立即干枯得仿佛枯枝要死去。
“我在这儿……随便走走。”安多斯醉醺醺地回答,尽管他有许久没喝下哪怕一滴酒了。“等会就回去。”
他说完这句话,心里头就暗自地痛苦起来,痛苦又极快地翻卷成仇怨,聚拢成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现下里竟想要将这素未谋面的姑娘杀死带走。
这份没来由的情绪叫他自己都惊愕不已,浓重的罪恶感和惭愧又极度强烈地糅合了,安多斯用他这辈子学过的全部词句咒骂他自己的邪念。他怎可以这样恶毒呢?
姑娘同他露齿一笑,“可不能让王子一个人在街上孤零零的。要来屋子里坐一会儿吗?”
安多斯的后背一阵滚滚的温热,顺着脊髓往他脸上滚。他的手腕又酸又麻,指尖沉重得像用融化的金子浇筑过。
他别扭地想要后退,可平平坦坦的路上仿佛伸出了极有力的手,硬生生拉住他的腿脚。
“不用了!”他用力地喊出声音,“我这就回去了,公民!”
虽然这样喊着,他却怎得也挪不开脚步,他将其归咎为他自己的卑劣。
姑娘的眉头很可怜地垂下来,连带那仿佛有无数色彩汇聚的明亮眼睛也蒙上了雾。她的伤感令安多斯头晕不已,连灵魂也要一并地因为她流泪而化去用尽。
姑娘垂下头,在窗边的小橱柜里翻翻找找,安多斯无法控制自己对她一举一动的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