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来到坑洞的边缘。这处天然形成、后经人工修整的巨大坑洞直径长达数千米,深度则在百米左右,坑洞周围的竖直冰面仍然在不断地被扩张、开凿。
底部冰层中存在着若干条长度不可估测的通道,显然是因威特人修建的冰下隧道。他们借此实现聚居地之间的交流。
围绕着坑洞中心高耸的钢铁能源塔,各种建筑从里到外呈同心圆状展开,汲取着来自核心高塔的热量。
多数建筑的屋顶由于常年积雪而表现为和烟雾交融的纯白,少数墙面刷有明黄色的漆。通过一些常规的分辨,佩图拉博辨识出供人居住的房屋和棚舍,医务所和工作站,远离核心能源塔的地方则分布着集中供暖的枢纽。
一些工厂不容易一眼得知作用,也许与钢铁冶炼或者木料切割相关。他甚至看见几个明显是娱乐场所的圆棚,棚中不知是展演戏剧还是另有他用。这令佩图拉博心中对因威特略有改观。
在建筑群的中间可以看见一些废弃的前哨站,见证了聚居人群扩展生存领地的天性。从其中一个层次的同心圆开始,外围的新建筑规划就额外增加了位置分配与建筑本身的合理性,多恩在此沉默地留下他执政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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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分批登上深坑边缘的升降机,佩图拉博看见升降机顶棚抬高后留下重新焊接痕迹的支架,于是想象起多恩首次找到这一个聚居地时,屈尊蹲在升降机中下降,小心不能顶破顶棚的场面。
那副滑稽的景象令他心生快意,柔化了他一路行走至此的寒冷之心。
莫尔斯靠在护栏上,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忽然,他拍了拍佩图拉博的手甲。
“抬头,”他提醒,“钟面十一点方向。”
佩图拉博依言扬起头。
永恒平静的冰层边缘切割了冰雪坑洞和冷酷天空的边界,而就在这苍白的边线中里,忽而腾起一个深灰的微小影子,尾部窜出炽烈的金白火光,金红残影拉过灰白天幕,带着滚热的烟几度刺破冰冷云层。
“最近在替换一批空间站。”多恩平淡地说,“这里生产整流罩,运往基地组装。”
“你们如何做到?”佩图拉博问,接着想起他的奥林匹亚,于是在提问结束后自己得到答案。
他当年将大量精力投入在洛科斯的城市建设,并以艺术作为日常生活的点缀,培养出一批在碧绿山林与粼粼溪流深处的那美好的城池中生长的公民。
而因威特人自诞生于冰雪深处,就习惯了以较低的限度忍耐并生存。他们并不知道一种更加舒适的生活将如何展开,因此也不需要。
所以他们的成就远比奥林匹亚人冰冷,且某种程度上,更加高而遥远。
“采集原料,发展技术,完善理论,分配任务,建造工厂,多次试验。”多恩说,“直到成功。”
伴随着多恩朴实无华的回答,火箭消失在大气彼端,尾焰在佩图拉博的视网膜留下滚烫的影子。他在空气中仿佛嗅闻到热浪的气味。
升降机落至地面,寒风里涌来热流,人声并不喧嚣,机械单元代替他们开口。结构的嗡鸣顺着地表铺好的岩石传至佩图拉博的铁靴之底,与热风一起拥住他。
倘若他踩在冰层上时感知了因威特这颗星球的心跳,此刻佩图拉博与之共鸣的,就是因威特人的心。
这是这颗星球上的第二颗心脏,跳动缓慢,过度冰冷,热度潜藏在外壳的深处。
因威特人的心跳与奥林匹亚人心跳的节奏不同,却同样有力,且不止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