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能来得及完成。纳克雷完成了最后一次施咒,手势与咒语都已经齐备,他爆发出狂傲的大笑,知晓自己胜券在握。
但没有事情发生。没有邪能降临,没有黑暗的进一步涌动,纳克雷所深信的某种对远古伟力的呼唤,却如同疯子的呓语般,没能得到任何力量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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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没有。
纳克雷只来得及露出刹那的惊愕,他的头颅已经被死亡的镰刀锋刃斩落,坠进黑暗之中,骨碌碌地翻滚。而他的身躯即刻崩溃,一半变成一滩溃烂的腐肉,一半则化作飘飞的残羽和肮脏的磷粉,在惨呼的余音中化为尘埃。
莫塔里安保持着挥刀的动作,直到浓郁的黑暗渐渐散去,致命毒雾在巫术霸主死后也恢复至可以忍受的正常浓度。他重新看见——不,他首次看见,山巅上空苍蓝而明净的高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干净的空气卷过他千疮百孔的肺部,然后收起镰刀。
杀死霸主是复仇的终点,是莫塔里安怨愤的尽头,但不是巴巴鲁斯人所需的终点。
莫塔里安跨过纳克雷残存的死尸,进入漆黑的堡垒,走过花园,穿过长廊,行经门厅,身处迷宫,计算着正确的方向,在复杂的堡垒结构中找到最高的那一座钟楼,循着蜿蜒的阶梯步步向上,将镰刀背在流血的背后,抓着长梯向上攀爬,徒手砸开坚固的阁楼挡板。
巴巴鲁斯世界之巅的钟楼顶层向他打开大门。
莫塔里安凝视着这口古老的、废弃的钟,怔怔地思考着他一路走来的千百种情形。
满心仇恨地逃出漆黑山脉的青年,村庄之焚种绝望哭嚎的猎手,行走于荒野的迷茫流浪者,海勒隘口风车下的守护者。
第一回四次敲钟,鸣响自山脉向原野,悠悠回荡。
游走在部落氏族间的反抗者,杀死次级霸主的战士,避风港的建设者,与同伴分享毒酒的战士之首。
第二组四声钟鸣,穿透毒雾,直抵村落与隘口,令收割季节的农人们纷纷直起腰来,向上空遥望。
以化学药剂抵抗毒雾的药师,巴巴鲁斯南部的解放阵线首领,带来智者隐士的求助之人,向最后的巫术霸主挥动死亡之镰的收割者。
第三组四轮钟声,越过山峦,跨过围墙,翘首以盼的死亡守卫们心有所感,展露笑容。
莫塔里安撑着钟楼的石柱,俯瞰巴巴鲁斯白雾朦朦的广阔平原。这片平原沉积着无数凡人的尸骨,飘荡着无数悲惨的魂灵,也一代代地生长着坚韧不拔的人民。
他们皮肤粗糙,手掌干裂,指甲里塞满泥巴,衣服上沾满灰尘,在苦难中求生,勤奋而不屈地劳作,围坐在村庄中心的广场篝火边,喝着自酿的粮食酒,在粗野的歌声中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晚,眼睛里闪着微微的光。
在泥泞与黑暗的终点,莫塔里安守望着他的巴巴鲁斯,期待着来年将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最后,一名麦田中的守卫。
第十三声大钟长鸣,莫塔里安虚弱地呼吸着,放下镰刀,背脊贴着石柱的表面,缓缓地滑坐在地,闭上眼睛。
一只宽大的手掌按在他的手背上,抓住了他颤抖的手,将他轻轻地抱起。透过冰冷的盔甲,莫塔里安感受到某种澄澈的温暖,抚慰着他疲倦的精神,让他滑入久违的安眠。
而后,一切仅存于寂静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