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从他眼角落了下来,一道尘封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他看见一截死去的指骨,也看见他活着的兄弟,站在天国的光亮里,带着他的天使,而他拥抱了他。
他回忆起他遗忘的一切,这都在终结与死亡后才到来,就在那天上的城里。
他早该知道了。
毁灭是启示的前奏,要先有破灭,人才从尘俗里解脱,等待着该有的宽恕。
他早该知道了,他读了那么多遍的经文,听了那么多的启迪。可他今日才知道。
“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有形质的都要被烈火熔化。但我们照他的应许,盼望新天新地,有义居在其中……”
洛嘉默诵一切他知晓的经文,这些经文从他降生起就陪伴在他左右,引导他,指示他,在他所有迷茫的时刻里,浮现在他脑海中。
毁灭是从尘世的束缚中获得解放,是通向真正永恒生命的唯一途径。
那么,一切都清晰了。
因为大远征本就如此。
因为正是在帝皇的大远征里,百万军队踏遍银河,毁灭一切,焚烧一切,不留慈悲,不留犹豫,把世界全部更新。
这是已有的事,是祂所无声支持的事,是祂亲手主导的事。
而暴君星就在这倾覆银河的毁灭中降生,将他们带往已经有了雏形的新世界里去。
在那儿,当末日到来,但凡受宽恕的人都会在,曾经在这颗星球亚西梅死去的人会在,第二原体会在,荷鲁斯·卢佩卡尔会在,他死去的每一个战士与牧师都要在,所有从战斗里解脱的人都要在,死于异教与异端的忠诚者都要在,洛嘉·奥瑞利安曾为之在圣堂中祈祷落泪的所有人都要在,牺牲的人都要在,从过往直到未来。
所有死去的都会重来,在唯一的新世界里。
而祂将从堕落众神的手中保护他们,正如他们要簇拥祂,令祂拿到一切的伟力。
唯有神将与神对抗,所以这是他们应当为祂回馈的奉献。
洛嘉听见自己的心脏稳定而有力地跳动着,一股欣喜顺着温热的血液流过四肢,使得他的身躯也仿佛变得更轻盈。
他猜想中最好的那一部分正在被一点一滴地验证——帝皇正是将要降临来庇护祂的子女的,那黑暗的星辰,正是帝皇未曾现世的灵……
就在耳语山脉,就在西弗斯,他感受过暴君星的降临,那熟悉的、冰冷燃烧的毁灭与愤怒……
暴君星是帝皇的另一面,祂来救他们,让一部分人先沉睡在黑暗的炼狱里,洗清他们的罪恶,这样最后的启示里,他们就能通过城门。
十一号是叛徒,他的目的正是阻止帝皇之灵的降世,是的,在先前的对话中十一号就早有暗示,“你太虔诚了,不会相信”,十一号回答他。
只有叛徒才会阻止暴君星。
这一切都渐渐明了,就像一道道迷雾中的锁渐次打开。
他按捺住自己心间的激动,不算十一号,洛嘉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基因原体——他心目中的长子佩图拉博知道此事吗?他恐怕也知道……
洛嘉漂浮在云端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底端,帝皇之愿带来的温暖抚触在一瞬间失去,而冰冷的忧虑悄然攀上了他的心。
如果佩图拉博知道帝皇就是暴君星,他又何必——借混沌水晶蛇的力量,从暴君星的召唤中逃离?
不,这一切怀疑都必须停止,洛嘉掐断了自己的心思。
帝皇之灵身份已定,这是欢喜的事,他不能在喜悦的关头受盲目的欺诈,去质疑他相信了百余年的钢铁之主。如果他仍要有怀疑,那就等他亲自见了佩图拉博。
他要找到他,将此事亲口去问他,不论佩图拉博说了什么,他都愿信他。
“奥瑞利安,奥瑞利安?”瑞夫卡呼唤他,将他从沉思中唤醒。刚刚参与的夏仪典让她泪流满面。
“怎么了,瑞夫卡?”洛嘉回答,在他心中升起的狂热渐渐平息。
“黑星离我们不再那么近了,”女信徒伤心地说,“我们往日的仪典里,祂要降得更邻近,我们之中总有数个人能得到恩典,在仪典里被选去,从俗世里脱离。可是这一次,祂一个人也未挑选走——是不是我们令祂不够满足,奥瑞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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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远征将结束了,”洛嘉思考着说,“是我们造就的毁灭不再足以让暴君星邻近。”
另一个信徒忽然叫住了他,邦多注视着他,虔诚地在胸前立出一个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