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深紫色血液贴着阿库尔杜纳那柄直剑向下滑落,腐蚀的嘶嘶声被周围整座要塞城市中潜藏的轰鸣所咀嚼、吞没。
帝皇之子头疼地在战斗间隙中扫视周围的环境,对那些令人憎恶的扭曲形体投去熟视无睹的目光,双剑以艺术般的精准与写意,切断了诸多从阴影中窜出的肿胀生物,它们的薄弱处被剑锋的重压撕出深深的裂痕,继而从伤口中迸发出烟雾般的恶毒云雾,挑战着阿斯塔特面罩防毒功能的限度。
在阿库尔杜纳附近,三个身穿紫金动力甲的战士已经被染成了肮脏之物的血人,在内部通讯频道中时而传来嫌弃的低哼与恼怒的吐息,这些声音交织成一曲战斗的血乐,那种浑然天成的格律值得欣赏与骄傲,这是他们力量的证明。
他并非第一次面对亚空间的邪祟,甚至如今这一场位于美杜莎的战斗本身,与当年他在奥林匹亚与另一种邪恶力量作对时的亵渎花园相较,不过一碟勉强算得上困难的小菜……真正让他盔甲内的额头滴落汗珠的,是美杜莎上空那种恶意念头的注视。
那持续不断的黏稠意志,如同一片凝固的紫蓝淤青,抑或是一只冷酷而残忍的眼睛,高高悬挂在美杜莎黑暗高天的背面,注目着这片黑暗大陆上发生的一切。
即使它并没有那么靠近,那么接近现实,但那枚眼睛已经足以让他汗毛倒竖,不断消耗他的精力与理智……
现在,阿库尔杜纳挥剑时,不得不将一部分意志用在保留他作战期间的理智上。他如一条随风的紫缎,游走在那些重钳与崩裂的外壳之间,撕下那些与血肉相连的钢铁护甲,粉碎内部流淌着油料的器官和鼓起的囊肿,并冷静地抗拒着任何对这些脏污之物的进一步理解。
知道这些东西的源头是钢铁与皮肉……就足够了,不能再多。那颗令人恐惧万分的眼睛仍凝望着这片土地呢。
一些化工的丝线缠上他的右臂,又在顷刻间被斩断,溶解成乳白色的断裂纤维……灰色的液体从变形建筑群内部向外渗透,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一个答案跃上阿库尔杜纳心头:这是一滩饱含灵魂的碎浆。
他扬起头,远远眺望偶尔被照亮的基因原体——一道何其明亮迅捷的影子,在光影闪烁的间隙中瞬息易位,如同跳着一曲鬼魅精灵般生动自如的舞蹈。一片片的敌人在福格瑞姆闪耀着火光的璀璨剑刃下呼啦啦地跌倒,那是费鲁斯·马努斯曾经赠予他的火焰剑。
“我的孩子们啊,”凤凰的语气里带着隐含的嗔怒,“灭绝这亵渎了我至亲兄弟家园的邪祟!”
帝皇之子们追随着凤凰指引的脚步,纷纷涌入要塞更深处。考虑到此地情况的复杂和带给人的不安预感,即使他们人数充足,但帝皇之子们依然选择了成群结队地共同前进,而非分散至要塞各地,展现各自的战斗艺术。
深黑环境下,一缕缕金属的反光如同隐隐可见的蛛网,从上空向下坠落,而昔日坚固冷硬的要塞已经转化成某种活生生的腐败恶俗之物。
那些塔楼和拱门相互地嵌合着,流淌出不堪入目的机油,一些伸缩的楼房半嵌在地下,与无数根输送液体的管线紧密连接,方形门有规律地来回滑动,而令人厌恶的一条条塑钢与精金支架将所有阿库尔杜纳拒绝进一步描述的污染物质与非物质材料全部束缚在一起,组成一个紧密的整体……
当真正存在而缥缈无踪的音乐声响起后,二连长忽然意识到整座要塞现在似乎正向着某种管风琴般的乐器变形,而福格瑞姆的舞蹈获取了一手幽幽的配乐。凤凰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些变化,他的战斗节拍立刻改变,避免了与这首乐曲的任何契合,打碎了舞步与曲目之间隐晦存在的绵长爱抚。
很快,音乐声消失了。
须臾,福格瑞姆笑了一声,那清透的声音在战场上荡开,如烈风卷去浓烟。“注意了,我们的战斗兄弟们还在呢!”
这仿佛是一声遥远的预告,在他们避过变形而活跃的要塞城市,从那些仍然存在的狭小密道中开辟出道路,深入至要塞内部时,逐渐地出现了爆弹枪标志性的开火声。
就在那些油腻而盘曲的钢铁深处,被软管和操纵杆编织的迷宫的另一侧,另一支在这片地区战斗已久的军队开始制造出鲜明的动静。
焦土与钢铁重叠,灰烬和火焰交织,一台零散的战争机器被灾难拆分成无数裂解的碎片,然而其中的每一片碎屑都仍然在进行着毫不留情、持续不断的战斗。激光和火焰时而被激发,照亮银亮的战甲……
阿库尔杜纳看见三个戈尔贡终结者正轰炸一面腐烂的塑钢大门,而他们之后跟随着一台缓慢前进的无畏机甲。以及,当然,他们的武器正以谁也搞不清怎么回事的速度和火力覆盖范围倾泻弹药。
二连长试着辨认出那个氏族的身份,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阿维尼——他觉得挺像,但不管怎样,终于看见钢铁之手的战士,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在这座要塞一无所获,或者收获了宁愿未被收获过的恶果,那么福格瑞姆这一趟就不仅会大失所望,还要大为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