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人这样做,在许多人的意识里还有这样的误区:孩子,还不是一个人。尽管受到家长的虐待,但这虐待里含有管教的成分,或许根本就是管得严一些。而在中国,大人对孩子的体罚式管教则是天经地义的,棒下出孝子嘛。没人认为这是对人身权利的侵害,是对人的尊严的践踏。这就不仅仅是赵艳红的悲剧了。
1992年7月15日,赵艳红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
早晨,她早早起来,穿上那件红背心、红裤衩,像每天一样抱些柴进屋,又干了点零活。吃饭时,她狼吞虎咽喝了一小碗粥,就乖乖放下碗,黑黑的小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饭盆,她没吃饱,但她知道叔婶不会让她再吃了。她出去喂猪喂鸡,她先把猪食倒在食槽里,然后去喂鸡。她并没有把鸡食全倒在食槽里,而是用小手一点点把鸡食扬在鸡食槽里,一些小鸡叽叽喳喳在食槽里抢食,一些小鸡便围在她脚下抬头冲她叽叽咕咕叫,她觉得很有趣,她不再孤独了,并用小手一把一把抓着鸡食,这边扬一把,那边扬一把,看着小鸡们来回蹿着,抢着,她很高兴:“别抢,给你,再给你。”她同小鸡们说着。
“好好看家!”传来三婶恶狠狠的叫喊。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没吭声,她常用不吭声来对抗叔婶,留着话同爷爷奶奶,同小猪小鸡说。
随着叔婶越走越远,早晨的阳光也越来越多地照到她身上,她喂完鸡,放好食盆,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今天,小妹没在家,她没什么事,可以出去玩一会儿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高兴。她早忘了昨天晚上,她在邻居家的草垛里躲了一夜。就因为她白天出去玩了一会儿。她早忘了因为她出去玩,三婶用皮带抽过她,用烧火棍打过她,三叔打过她的嘴巴,踢过她的屁股。她终于又走出了大门。她毕竟是个天性多于理性的孩子,小猫小狗那样愿意撒欢儿。
下午4点多钟,赵双和李桂华从砖厂回来,见赵艳红没在家,李桂华便出去找,在地里把没吃午饭,正在玩耍的赵艳红拽回来:“你还能不能看家了?能不能好了?我白养活你了,你死了得了!”她把赵艳红骂进院里,便用苞米秆打她,打折了一根,又用另一根打,等到这根也打折时,深怕李桂华气坏了累坏了的赵双赶上来,“我再也不走了,”孩子的话还没说完,赵双的一个嘴巴子已落到她脸上。接着又踢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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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华挑水回来见赵双不打了,便故意找茬。赵双心领神会,上来又打赵艳红,李桂华在一旁加油:“打死你也不多,我说你一回又一回也没脸。”
赵双越发来劲儿了,“我向她肚子踹了四五脚,把她踹倒在地,她挣扎起来,双手扶在腿上,立正站着,一声不吱,我说:‘你还能不能看家了?’她不吱声,我气得用手拽住她的头发把她脑袋磕门上一下,磕在前额部位了,没出血,磕完一下,我用两只拳头往她脸上打了四五拳头,打在太阳穴、脸颊等部位了,又将她打倒在地,这时孩子大口喘气、直张嘴……”
赵艳红躺在炕上,用微弱的声音说心口疼,要水喝,赵双给她喝了点水,后来,孩子吐了,吐的是水,因为她中午没吃饭,已没别的可吐。吐过后,孩子就一会儿不如一会儿了。过了一会儿,孩子就没气了。
接着李桂华又供述了她同赵双掩埋尸体的全过程,她在交代这个残忍的犯罪过程时,表情平静,像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把一个刚刚打死的小女孩儿像埋一条死狗一样埋掉,竟无动于衷,而且,回家后居然睡得很香,她怎么会这样呢?
刑警把现场勘查卷上的照片送到她眼前:“看看吧,看看小艳红,你再也看不到她了,这就是整天给你们哄孩子、喂猪、喂鸡、干活的赵艳红,这脸上、耳上的伤都是你们打的,这是你们踢碎的肝,这里全是没凝的血。这是你们挖的小坑,好好看看,赵艳红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
李桂华哭了,不知道是忏悔还是害怕赵艳红变成鬼也饶不了她。
当赵艳红的尸体被抬到土坑外边后,一只很白很白的蝴蝶飞到她小小的沾满泥土的尸体上。此刻,我真希望,小艳红能变成蝴蝶……
1993年5月,赵双和李桂华分别被判处死刑和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