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道长抿了一口茶水,陷入沉思,眼睛愣愣地看着八仙桌上的油灯芯所发出的并不十分明亮的光。
董绥暗想:一个人只有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痛苦回忆时,才会有高道长这样落寞的神情,师父昱凡如果不是眼前这种状态的话,比起高道长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了一会儿,高道长轻叹一声,“唉!20年来,每当我与昱凡道长谈到当年收留耳东时的情景,都会不自觉地陷入这种自责中,毕竟当年耳东是以玉泉观道士的身份去钱员外家摆的道场。
玉泉观建观100多年来,虽然香火不是很旺,但在此修行的一代代道士,从没有做出有辱道观门风的丑事,我作为前任住持、昱凡道长作为现任住持,在我们掌管道观事务期间,出了这样的事,这种自责就是再过20年也不会从心里抹去啊!”
看到高道长追悔莫及的样子,施督士不解地问:“高道长,上推二十年,耳东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钱荣利的大女儿得了疯魔病,钱家来道观求助,当时,您与昱凡道长为何没有前去?像这种接触年轻女子的法事,耳东仅仅来了半年,您俩就那么放心地让他独自出面?”
施督士的话仿佛戳到高道长心底的陈年伤疤,令高道长简直无地自容,其实,没有谁注意到,施督士的话,同样让昱凡的身子为之一颤。
高道长回道:“说到这一点,的确是我与昱凡道长的失误!
据昱凡道长回忆,他们亲兄弟共计四人,昱凡道长的四弟因为岁数尚小,暂时待在父母身边,兄弟三人同一年出道周游四方,遍访高人,那一年,昱凡道长18岁,二弟15岁,三弟、也就是耳东1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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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道一年内,兄弟几人还互通音信,之后,再没有联系。昱凡道长曾说,虽然他们兄弟几人从启蒙开始,由家父引导,接触道家的典藏秘籍,领悟先人的教诲后,能够时刻约束自己,但是,对于耳东来说,不过是一位十几岁的孩子,定力不够的情形下,很容易接受其它门派的歪门邪说。
昱凡道长20岁时来到玉泉观,当年我正害腿疾,经过一番观察,我认定昱凡几年后能胜任玉泉观住持之职,所以就劝他留在玉泉观。10年后,耳东来到玉泉观,那一年,耳东25岁。
正像施督士说的,当年,的确不应该让耳东去钱员外家给其大女儿治病。当然,主要责任在我。
记得当年钱员外家派来的正是褚衍,当时昱凡道长外出给人摆道场,离开道观已有五天,只有我和耳东在道观。耳东主动提出他想前去试试,当时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鉴于昱凡道长的人品,我自以为,作为他的三弟,其品行不会太离谱。记得耳东回来后心情很高兴,先与我说的不是钱员外女儿的病,而是说认识了一位从北方来的老乡!”
施督士证实道:“耳东说的一定是褚衍的父亲褚建良,方才我说过,褚建良从北方一路逃难来到南方,在钱门镇难得见到一位从北方来的老乡。
褚建良这个人,我认识,老实憨厚,对人热情,你敬他一尺,他能敬你一丈。可惜的是,褚衍成了钱家的女婿,仅仅过了三年,褚建良受风寒得了一场病死了,褚建良的身体原本很结实,谁会想到从北方一路逃难吃了那么多的苦,终于在钱家庄定居下来。儿子结婚后,原本该享福的年龄却没有抗过一场风寒,死了!唉!可惜啊,为了褚衍,褚建良一辈子吃了太多的苦、遭了太多得罪!老来却没有享上几天清福!”
施督士发现,董绥竟然也将他说的有关褚建良的话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