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蹲在院角的磨刀石旁,握着那把跟了他四十年的铁水勺反复打磨。村头大喇叭正播着《在希望的田野上》,歌声裹着北风卷进小院。

“你个倔驴!”刘婆子没好气的一甩门帘,拉长着脸走出屋子,“分不清里外人!咱大江大河怎么不行了?你非带着老许老冯两个老家伙一起去省里!

好吧,那是你老搭档,这么多年了,咱也不说啥,问题是,那两年轻后生是怎么回事?你们三个老家伙咋想的?那俩后生要是老许老冯的亲生儿子,我也不多说什么,非亲非故的你们这是闹哪出儿?

还有,之前的那么多钱都花到哪去了?咱孙子大过年的,想要个脚盆鸡的收音机,你都不舍的往外拿,非要去置办什么新铁炉?什么日耳曼尼亚产的耐火砖?

旧的就不能用了?不怪村里人说你闲话,你可真是飘了!

那钱省一省都能给两个儿子置办起两栋小洋楼了!结果呢?钱都让你糟害了!你今天就把钱给我,我管着!哪有你这么当家长的?有钱不交给家里!”

铁勺在石头上蹭出串火星子,老刘头头也不抬:“打铁花讲究个火树银花,铁水不烫到一千三百度,溅出来的星子就蔫头巴脑的。”

他伸出结满茧子的食指,在铁勺凹陷处比划,“看见这坑没?去年在美林顿,就是这勺子舀的铁水,给外国记者拍了个满堂彩。

我不得置办些好的家伙式儿?

至于钱,我是他们老子,我还能亏待他们不成?等我再攒一攒,将来把几个孙子外孙子都送去城里,当城里人。

现在先不急。”

刘婆子听了自己老头子的花,脸上霁色稍退。

厨房传来剁菜板的闷响,大江甩着湿漉漉的手冲出来:“爹!今年省里表演为什么不带我去?你不带大河他们正常,毕竟他们没我练的勤!

我这天天抡锤子练腕力,虎口都震裂了也没见个钢镚儿!”

大河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他停下了劈柴的手,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练的不勤?我在县里还有工作呢,我拿什么来练。

倒是你,天天跟在爹身边,也没见你练出个什么名堂!”

大江眼睛一瞪,就要和自己弟弟吵起来。

老刘头终于直起腰,后脖颈的褶子里还沾着铁屑:“急啥?我跟师傅看火候那会儿,头三年师傅只让添煤。第四年开春,师傅半夜把我薅起来,说'小子,今儿教你认铁水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