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赵帝此时咧开了嘴,本是生离死别的哀情场面,此时此刻这一对父子竟然相对笑了起来。
“明镜!朕今日大限将至,方才觉得做皇帝也不快意!”赵帝眼巴巴望着荆雨:“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荆雨挠了挠头,讷讷道:“我还没想好。”
“母亲自小入宫,一辈子没出过皇城,我打算先带她出去看一看赵国名胜古迹。”
“据说宁古郡的三途岩是天下第一奇石,山间云雾缭绕仿若仙迹。”
“符安镇的八曲河每至夏汛有千鲤跃龙门的奇景,儿子总觉得怕是地方主政官员为了报一个祥瑞胡吹大气,倒想去见识一二。”
“咱们赵国武林五年一次的黄山论武明年便要开了,说是周边几个国家的宗师届时会齐聚一堂,坐论天下武道绝巅,儿子也想去凑凑热闹……”
荆雨越说越是兴起,他的前世对于旅行向来嗤之以鼻,而在此时此刻,确认了自己已然人间无敌之后,却对这种生活有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向往,他越是兴致盎然地描述未来的景象,他的身上那股勃勃生机便越要溢了出来,赵帝看向他的眼光就越显嫉妒。
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就仿佛是一对阴阳鱼,一侧生一侧死,其间竟然有了几分宿命轮回的味道。
终于,这个老人摇摇欲坠的生命终究是无可奈何的凋零了,赵帝的眼皮有些撑不住地往下坠落,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朕有些乏了……让朕好好休息一下,再来,再来……”
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就此没了声息。
“陛下!”
李公公哭着跪了下来,随着这么一跪,殿内又是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荆雨攥着赵帝干枯的手,他能够清楚感觉到眼前这具身体的体温在迅速流失,一时间竟然有些五味杂陈。
他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毕竟他和赵帝也不是很熟。
但其实他们刚刚真的熟悉了一些,如果按照这个节奏培养一下亲近感,或许等到一两年后,他们会变成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子。
但在认真扮演父亲这个角色上,赵帝没有时间了。
荆雨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人或许总在即将失去某样东西的时候才会感受到它的珍贵之处,赵帝唯有在快要死了的时候方才有了些时不我待的紧迫感,然而肉眼可见的是,荆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在意自己是否浪费了时间。
时间对于荆雨来说是最不值得珍惜的东西,然而此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由于寿命的限制,他与任何人共同度过的时光都是极为有限的,“与他人共度的时间”对他而言并非是可以无限挥霍浪费的东西。
此时此刻,荆雨霍然起身,他连一刻都没有为赵帝的死而哀悼,反倒是立刻迈开腿,以非人的速度向余安殿的方向奔去。
荆雨找到李安若时,这位性子谨慎的妇人此刻正藏在殿中暗门下的地室,这个地室是李安若专门遣人修建的,当时给荆雨的解释是,若是遇上天灾人祸,说不定便有奇效。如今居然真的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