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情况便是如此。”何一手说完,朝李应全看了一眼:“秃子,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
李应全眼帘低垂,如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听到何一手的话,他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不发一语。
此刻,木屋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屋中的林宗泽、许山海、李应全、何一手、吴立峰等人,没一个说话。
沉默良久,忽然间,林宗泽起身,把手中的酒坛,狠狠的砸在地上,大吼道:“半截如此,狗毛也如此!都是在军中待过的人,没一点军纪军规,真当自己是土匪,是强盗了吗?”
“好好好!一个两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无法无天!是不是都以为我林某人心软,下不了狠手了?是不是都以为我林某人手软,拿不动刀了?”
眼前的林宗泽发髻已散,杂乱的头发随着他的怒吼飞扬,双眼怒瞪,像要喷出火来似得,脸上的那块疤痕红到发亮,像是要渗出血来。
“来人!”怒不可遏的林宗泽朝门外大喊一声。
立马,几个亲随的身影,从门外跑了进来。
“你们去把狗毛给我绑来!”林宗泽伸手朝外一指,大喝一声。
“三哥,且慢!”一直如老僧入定般的李应全,突然睁开眼。
“都是自己兄弟,你还怕他跑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绑来,三哥,干脆一刀把他砍了还省事。”李应全瞪着眼,迎上林宗泽的目光。
“恩祖犯了错,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现在要当着他几个儿子的面,把他绑了……三哥,你……”进门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的许山海也吭声了。
原本与李应全大眼瞪小眼的林宗泽,听到许山海的话,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气势全无。见他把头扭过一边,重重的坐下。
方才的林宗泽的震怒,应该是受到了之前赵立群的影响。接二连三发生类似的事件,他终于压制不住情绪,彻底的爆发。
虽说军纪大如天,可王恩祖与林宗泽之间的感情,胜过亲兄弟,绝非赵立群所能相比。
让他怒火瞬间偃旗息鼓的,不是一贯脾气温和的李应全敢于顶撞他,而是许山海的那句“当着他几个儿子的面”。
要知道,林宗泽自己也为人父,心中一样有舐犊之情,况且,王恩祖的孩子,是他亲眼看着长大。
再联想到那几个孩子几个月前刚刚失去了娘亲,这时候,如果再亲眼看到父亲被从小就叫大伯的人下令绑走,对孩子来说,会是何等的伤害?联想到这些,许山海的话就像当头一棒,彻底把林宗泽打醒。
“三哥儿,狗毛浑家的死,因何而起,你比我们更清楚,如果没有那夜山贼来洗劫村子,也就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所以,狗毛杀俘虏中的山贼,也是事出有因。”何一手的年纪大,见林宗泽坐下,他才开口说话。
“狗毛杀俘,属实不该,但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弟兄还剩几个?他没死在建奴的刀下,没倒在流放的路上,更是熬过了军中的苦役,现在总不能毁在自己人手里吧?”曾是军中医卒,何一手怎会不知杀俘的后果?真要较真的话,王恩祖的性命都难保。
正因如此,他才掰着手指,细数曾经的过往,寄希望能唤醒林宗泽心中最柔软的情感。
“军纪难违,轻饶了他,以后的队伍还怎么带?”何一手唠叨了一大堆,林宗泽依旧犟着脖子不松口,但是,语气已经软了不少。
“要不,让子晋哥回来,换狗毛去州城,由他带人把道上所有的巡检都清理干净,将功赎过?”原本就不爱说话的吴立峰,此时也站出来表态,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良心上由不得他继续沉默。
“哼!你当这是责罚?带人去打打杀杀,他求之不得!”林宗泽闷哼一声。
眼见林宗泽的态度软了下来,何一手急忙跟上:“算了,三哥儿,把狗毛叫来,让他给你认个错,再起个誓。有我们这些老兄弟作保,他应该会牢记于心,以后不会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