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那座留有煤渣的避难所。
它大得足以容纳玉泉重工研究设施的所有员工,是在山体岩壁上开凿而成的,坚固到即便遭受热核武器攻击也能安然无恙。
然而它的内部却一片漆黑,满是烧灼后的痕迹。由于没有发现幸存者,据说当时使用的炸药量相当可观。
——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呢?
每当回想起那萦绕在耳边的天真无邪的声音,我就会不禁产生这样的念头。
斯崔虽然隶属于军队,但终究是个平民。可她却被杀了,而身为士兵的我却活了下来,这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疯狂了。
既然世界已经疯狂,那就必须去纠正它。没能杀掉我,是那些恐怖分子犯下的最大失误,也是这个疯狂的世界理应后悔的事情。
从那以后,我便一个劲儿地扣动扳机。
虽说据报道实施犯罪的人都已经死了,但这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这并非是为了斯崔之类的原因,只不过是个迁怒发泄的借口罢了。所以,我下定决心,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与共和国有关的,都要将其化为焦炭。
就算是面对因罗什纳的出现而陷入劣势的黑钢,性能上的差距也并非什么大问题。若是能在空中与对方交战,只需打掉它的机翼就行。
我从双手以及背部装置上伸出两根副臂,总共携带四把突击步枪,再借助为强化机动性而加装在腰部的跳跃助推器的力量飞身跃起。当推进剂燃烧产生的青白色火焰在天空中划出云雾时,我便气势汹汹地朝着在空中耀武扬威的罗什纳径直冲了过去。
要是错过这逼近的一瞬间,由于对方速度很快,转眼间就会拉开距离。但罗什纳为了实现空中机动而进行了轻量化设计,装甲很薄,尤其是飞行装置,只要被击中两三发,就会被打落到地面上。
要对那在空中肆意飞舞、四处播撒曳光弹和干扰箔条的对手进行防空攻击可不容易。实际上,以黑钢为主力的企业联合军机甲步兵部队就曾在它手上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出动了防空坦克进行迎击,但由于它具备很高的隐身性能和机动性,很多人都哀叹很难将其击中。
而我对此也有应对之策。之所以携带四把突击步枪,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若是一口气冲过去,用双手的突击步枪进行直线射击,大多数敌人都会向左右两边采取躲避行动。向上逃窜的话,即便增加推力也无法快速移动;向下逃的话,又会成为防空射击的靶子。
只要明白这一点,只需用副臂上装备的突击步枪朝着敌人逃窜的方向进行火力封锁就行,那些家伙就会像被烟熏到的飞虫一样纷纷坠落。
而且,夜光中队不久前刚刚配备了新型的翡翠战机,我便驾驶着它进一步制造出了残骸堆积如山的战果。
真是可恨,可恨至极,总之就是无比憎恶。
只要那机体、那车辆、那船只上刻有共和国的徽章,我的炮火就不会停止。我怀着如同千疮百孔般的心告别过去,要将它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消灭。
即便如此,还是觉得不够。你们夺走的东西,再也无法归还。你们的赎罪方式就只有承受同样的痛苦。所以,我要将所有人一视同仁地杀光,把共和国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仅靠夜光中队,就歼灭了航母作战部队,轰飞了坚固的要塞,还烧毁了好几座城镇。
即便如此,内心那无法填补的空洞,还是在慢慢地侵蚀着我自己。
三年的时光过去后,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杀啊杀啊杀啊,即便透过机甲看到自己全身都被染得通红发黑,战争却依旧没有结束,世界也没有丝毫改变。
就算把共和国的一切都送进炼狱,那又能怎样呢?这样就能回到斯崔身边了吗?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觉得自己好像蜷缩在野战阵地的床铺里。
这真是最糟的醒来。
浑身是汗,感觉难受极了,手上残留的扳机触感冰冷,糟糕透顶。
缓缓起身,却感觉全身像铅块一样沉重。面对这副模样,我不禁叹了口气。
“真是糟透了啊。”
我对着曾经握过枪把的手喃喃自语,旁边的达马尔骨头嘎吱作响。不过,他似乎还在睡着,之后便没了动静。
只要一想到斯崔,我就对如此憔悴的自己感到厌烦。她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呢,这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无人能给出答案。
至少在见到大家之前,我得振作起来。要是斯崔知道我一直是这副模样,哪怕过了八百年,她肯定会失望透顶的。或者,她会抱着肚子笑话我吧。
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我轻轻摇了摇头。
“…… 还是忘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以免吵醒达马尔,然后静静地穿上军装,走出了房间。
这是个没有钟表的世界。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听不到做饭的声音,想必还是清晨时分。我下楼来到酒馆,空无一人,于是便朝着有井的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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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够糟糕的啊。”
我探头看向打上来井水的鹤嘴瓶,透过水面的倒影,看到一个面容糟糕至极的男人正看着这边。
虽然心里清楚是自己的倒影,但就这样下去肯定会让人担心的,于是我往脸上泼了些水,绷紧表情,用袖子擦去水滴,然后把手搭在井沿上。
这样一来,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我突然想起前天阿波洛尼亚和法蒂玛跟我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