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钰澄呷了口茶汤,沉默不语。
嵇昀把头扎得更深,两只垂在身前的手臂漫然无措,指尖相互揉搓尅拭。
“是谁要惩办谁呀?”
众人闻声退让,钰澄子放下盏,起身侍在一旁。施吾子走进来,先是问过钰澄的身子,得知没有大碍,又回顾弟子们:“看我手中这根拂尘,谁能回答我,它有什么用?
“拂尘可以掸灰...”
“不,是驱蚊驱虫用的...”
“不对不对,拂尘是礼器,就像道袍、宝镜一样...”
众道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有的坚持己见,有的随波逐流,人多嘴杂,莫衷一是。
施吾子朗声笑了三声,:“好好好。来听听我的看法...”
人群中的多数听到掌门人发话,都及时缄口,只有少数几个,还沉浸在争论里,没有停止聒噪。施吾子轻挥麈尾,在几人面前拂过,这些人见此赶忙缄口肃立。
施吾子娓娓说道:“方才你们也看到了,这一支小小拂尘,有人用它掸灰、有人用他驱蚊、有人用其作为法器,我还可用他阻住你几人的嘴,高兴了拿来捅一捅后背搔痒,恼怒了抽打几下小腿出气,所以说,一物可以百用。然而,有的人心里有灰尘,他眼里看到的便只是灰尘,心里有蚊虫,脑海里想到的都只是蚊虫,看不到一件器物的全部价值。同样,人亦然可有百面,我们在看待他时,不可只专执于一面,倘若拘泥自封流于片面,便会失去心智的平衡,尤其是当看到别人的弊漏时,动辄抨击、轻言打杀,这样是为修行之人所不应、不能、不耻的。何所谓天道?天道,好生而不好杀。”
众道听罢,默然惭愧。施吾子走到嵇昀面前,轻轻拍打了他的肩膀。
“真人,我本来...不是诚心要闯禁地的...”
小主,
“今天发生的事,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施吾子对众人讲道:“嵇昀被乾元门里的客人逼迫时,能忍气吞声,不动用武力,这是仁善的品质,当知道自己踏错禁地,能恪守门规,迷途知返,这是正直的品质,当见他人身处危险之中,能不顾身份、毅然施救,这是讲道义的品质,面临同袍的兴师问罪、咄咄逼人,能笃受悉听、不辩不争,这,不就是道祖常说的至善美德嘛?钰澄,你说呢?”
钰澄低下头,恭敬答道:“师伯训教的是,从道者,逆来顺受,不言自彰...”
施吾子道:“上善若水,这就是道啊。”
“掌门师公法理精深,我等受教了。”
“下去修课吧。”
众道退去,施吾子告诉嵇昀,是李存勖兄妹说出实情,除道歉以外,李萱还再三请求施吾子不要责罚嵇昀,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自己犯了错,施吾真人非但没有责备,反而人前表演为自己解围,嵇昀更加觉得惭愧,心里想着今后务必要用功修行。
转过天来,端阳佳节。
太仪山妙桓峰顶,旗番招展;清玄观俯天殿前,人潮涌动。
殿前搭设一台,施吾子等施字辈道长信步走了上来,嵇昀和初生二人陪着,侍候在身后。
钰澄站立台前:“请朝廷钦差落座。”台下左右各列梨木官帽椅九张,朝廷钦差、枢密院都统领田纪枣领着一众官吏在左首坐下。
钰澄继续念道:“请少林、崆峒、丐帮以及五镇盟各位尊长落座。”
几派掌门和盟主在右首坐下。
“哆!我们大契丹夷离堇公子驾临寒舍,你们竟然不给安排座位?!”
人群中有人喊话,听起来情绪不忿,语调也十分蹩脚招笑,嵇昀和众人一样听得好奇,遂循声看去。
说话的人三五成群,他们不穿布衣,用皮裘遮蔽着身子,却把肩膀和大腿露在外面,头发剃去大半,只在前额或两鬓留下一两撮,气质朴素,眼神彪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