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修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只能答应下来。
张敬修定了定神,又低声道:
“父亲,我和那些个同门接触了一下,听说了一些事情。”
“您都已经是内阁首辅了,也不缺钱,咱们是不是……得少收一些?”
张居正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奇特。
过了半晌,这位两鬓斑白的大明首辅缓缓开口。
“孩子,你知道胡宗宪吗?”
张敬修怔了一下,道:
“父亲说的是那个被贪污腐败,勾结严党,最后被师祖审查,惊惧之下自杀身亡的大奸臣胡宗宪?”
张居正目光顿时变得深邃,淡淡道:
“我说的是那个重建大明南方体系,提拔重用俞大猷、戚继光等良将,擒拿倭寇首领王直,杀死倭寇首领徐海,彻底平定倭寇之患,让江南重新得以安宁的大明有功之臣胡宗宪。”
张敬修哑然。
两人说的胡宗宪,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张居正笑了笑,道:
“胡宗宪是严嵩义子赵文华的死党,恩师既然扳倒了严嵩,自然也容不得严嵩的党羽继续把持江南军政大权,所以胡宗宪就死了。”
“但胡宗宪确实平定了倭寇,有功于大明,这是不可否认的。所以高拱给胡宗宪平反的时候,我同样是赞成的。”
说着,张居正的表情变得复杂。
“孩子,你没有经历过嘉靖年那段黑暗的时代,你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想要做一些事情究竟有多么困难。”
“想要做事,你就得有权力,想要有权力……”
张居正顿了顿,表情复杂地开口。
“你就得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
“人,都是有欲望的。官场的人,拥有权力,就会放大欲望。”
“所以海瑞说,官无好官,我非常同意这句话。”
“所以,我也不能用海瑞。”
“我若把海瑞提拔起来,让他进入内阁当大学士,那不是帮他,那是要害死他!”
“水至清则无鱼啊,孩子。一条河里都是黑鱼,若你身为一条鱼却是纯粹白色一尘不染,那些黑鱼又怎么可能将你视为同类,又怎么愿意为你驱使呢?”
张敬修听着自家父亲的话,心中似乎有什么信念崩塌掉了。
他顽强地保持住了冷静,开口道:
“父亲,难道这天下就真的不能容得下一个纯粹的清官了吗?”
张居正哈哈一笑,将茶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清不清官,重要吗?”
“只要能为大明做一些好事,能让老百姓的日子变得更好,我们又何必在意自己的名声呢?”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色和白色的,孩子。”
“很多时候,我们只能游走在灰色地带,让黑色和白色都觉得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才能尽可能地团结一切力量,尽可能地为大明和百姓做一些事情。”
“下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什么时候想通了,你也就彻底成熟了,我也就能放心地把张家未来的重任放在你肩膀上了。”
张敬修心乱如麻地点头,下意识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张敬修突然回头,问了张居正一句。
“父亲,这样难道不会很累吗?”
张居正愣了一下,随后微笑起来。
“累我一人,能使天下百姓脸上多一分笑颜,累又何妨?”
看到这里,历朝历代的皇帝们也不由感慨。
大秦世界之中,秦始皇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缓缓开口。
“这就是臣子的无奈。”
“呵呵,毕竟只有皇帝才能真正决定这个世界的规则。”
扶苏在一旁也是颇为感慨。
此刻扶苏已经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张居正的未来。
听到秦始皇的这番话之后,扶苏有些惊讶地看了自家父皇一眼。
“父皇您的意思是?”
秦始皇嘴角微微翘起,道:
“扶苏啊,你觉得张居正为何这么无奈?就是因为他没有改变规则的实力啊。”
“若是朕,想要废掉司礼监就废,谁贪污朕想杀就杀,海瑞朕想提拔就提拔,天下有谁敢说个不字?”
秦始皇说到这里,自得一笑。
“这就是皇帝和臣子的区别,明白了吗,扶苏?”
扶苏沉默片刻,轻声道:
“按照父皇这样的说法,张居正若是皇帝……”
秦始皇点了点头,淡淡道:
“那或许华夏就得有第五位千古大帝了。不过,也说不准。”
扶苏道:
“为何?”
秦始皇笑道:
“皇帝首先得是皇子,皇子又怎么可能像出身军户的张居正一样明白人间疾苦,怎么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彻底了解整个官场和社会的潜规则呢?”
扶苏听到这里,心脏突然砰砰直跳,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
“那张居正若是效仿王莽篡位登基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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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这句话说出来,空气中一片安静。
蒙毅和负责护卫秦始皇安全的王离脸色大变,恨不得堵住耳朵,听不到这句话。
秦始皇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啊,如果张居正能篡位登基,或许他就真可以跟朱元璋一样成为千古大帝了。”
“可惜啊,张居正不是那样的人。”
扶苏大为疑惑。
“父皇您怎么知道张居正不是那样的人?”
秦始皇面前旈珠微微颤抖了一下,说出一句话。